“多。”薛蟠道,“毕大人,你得承认,老天爷降人才并不看出身。而朝廷的向上通道最看出身不过,故此有大量人才无法为朝廷所用。若你屈居贾雨村之下你愿意么?贾雨村还罢了,好歹是正经科举入仕。史家四哥呢?你肯居他下么?五斗米也不少了,陶渊明为何不愿意折腰?”他叹道,“因为真的很憋屈啊。”
毕得闲若有所思,许久方从怀内取出单子。
薛蟠看了几眼,霎时吹起口哨。“文征明的这个是真迹么?”
“是。”
“若遇上了,贫僧能私藏么?”
“不能。”
“你还不如干脆说能,卖贫僧一个面子。横竖贫僧见了肯定不会还回去的。”
毕得闲满脸黑线。“不、能。”
“哎呦,《悬袖便方》孤本。这玩意落到贫僧手里绝对不会还的,先跟毕先生打个招呼。不过可以给失主算钱。”
毕得闲忍无可忍:“这些都是李太后的东西。”
薛蟠一愣。毕得闲自知失言,后悔不跌。谁知薛蟠道:“李太后不是死了么?人死万事空,还计较些俗物作甚。”
毕得闲膈的慌,拍案道:“你们和尚不是四大皆空么?要钱作甚。”
“哦,和尚四大皆空是扯谎,和尚也要吃饭穿衣养孩子,方丈和监院贪慕庙里财物较之贪官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死人万事空却是真的。”
毕得闲再拍案:“我就不该来寻你。”
“多谢啊,若见着这些东西,我知道是真品了。”薛蟠收起单子,“横竖你要的是贼寇不是东西。”
毕得闲皱起眉头,心里盘算若被他扣下赃物该如何逼他吐出来。薛蟠又说:“喂,上回……我是说杜姑娘来金陵追你那回,咱们俩是不是被阮贵人一串二的给算计了。”
毕得闲似笑非笑道:“你不是报复回去了?”
薛蟠摊手:“不是我干的。我只鼓励杜姑娘向太子妃说些真心话而已。没想到太子妃才那么点本事。那位还是贵人,连品级都没降。”
毕得闲嗤道:“真真是个和尚,不知宫中门道。与品级何干?得过圣宠且把柄在明处的宫妃,既已失宠便再无出路。”
“不好说。”薛蟠沉声道,“毕先生,圣人是男人,她是女人,而且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纵然之前因年纪小没阅历、做了些急功近利之事,一旦痛定思痛,难保不会破茧而出。入宫前她已经历过一回高楼坍塌,较之别的宫妃、她更容易重新爬起来。如果方便,我想拜托毕先生多加留意她。此女报复心挺重的。我何尝得罪她了?”
毕得闲斟酌片刻道:“她倒是不是报复你,只利用你罢了。你既忧心,我自会留意些。”
“多谢。”
毕得闲遂告辞。薛蟠亲送他出去。
来到大门口,二人假惺惺客套几句。忽闻一阵马蹄声疾响,几条人影飞快从街口蹿过来。来者正是甄瑁。这货是个二百五,见薛蟠立在大门口,也不看有没有陌生人,直喊:“薛兄弟!快快有要紧事!”乃翻身下马劈头便说,“老孙不在,咱们得帮大妹子出头!咦?”他这才发现毕得闲,“那个骗子!”
薛蟠嘴角抽了抽:“不要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好吗?”
“他怎么又来你家了?”
“我不也是骗子吗?”薛蟠理直气壮道,“俗话说的好,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两个骗子合伙有什么奇怪的。”
耳听“扑哧”一声,竟是仆人大叔忍不住笑了。毕得闲倒是气定神闲安坐车上,还摇了两下鹅毛扇。
薛蟠翻翻眼皮子:“怎么回事。”甄瑁鄙夷了他和毕得闲每人一眼。
甄瑁此人虽纨绔,并非没有长处。他嘴快且清楚,遂立在门口唧唧呱呱的说了。
旧年孙溧的妹子已出嫁,嫁在苏州一户书香门第,祖上也出过两任官宦。姑爷姓彭,相貌英俊才学不俗,十五岁得了院试案首。薛蟠替孙溧仔细考核过这小哥儿,既聪明且诚实;其父母亦是良善人,还有个不足十岁的妹子。小两口成亲后吟诗作画、拆字猜枚,日子过得不错。
不曾想方才苏州送了封快马急信来,乃孙大姑奶奶写给甄姑娘的。今儿早上,彭姑爷押入府衙大牢了!前几日苏州有户人家的少奶奶与人通奸被抓,奸夫逃跑时可巧有人撞见。那位乃彭姑爷同窗,一口咬定看见的就是他。孙溧他妹子笃信丈夫不会与人私通,又觉得自己娘家过于要脸面,乃先与闺蜜商议。
薛蟠听罢满脸黑线。“甄大爷,贫僧拜托你下回做事靠点谱行么?这么私密的事儿,而且是老孙家的私密事,你就当着毕得闲这个上过海捕公文的骗子说出来?”
甄瑁一愣:“你不是跟他合伙了么?”
“万一我只个把生意跟他合伙呢?你怎么知道我信得过他?”
“方才你也没拦着我啊!说都说完了。显见已是信得过他嘛。”
“行行你有理!”薛蟠翻了个白眼,“你这叫兽类的直觉。”乃扭头问道,“毕先生您老总不能白听一段八卦吧。有没有主意?”
毕得闲悠然道:“些许小事岂能难得倒不明师父。”
“多个人多条思路。”薛蟠道,“孙家那位大姑爷贫僧还是比较有把握的。他们成亲之前,贫僧对他进行过非常疯狂的防蜂止蝶培训,不可能随便让什么妖艳贱货给勾搭了。孙家一门三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