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问道:“这花还好照料么?”
花匠陪笑道:“回主子话,还好。比旁的菊花少招虫子,只不能浇太透的水。主子给的方子里头都说了。”
四皇子神游天外了会子道:“我一个朋友听那庙里的师父说,这花儿原产自非洲。彼处只分旱雨两季,常年酷热,大约是这个缘故吧。”
“原来如此。”花匠道,“终究是主子的朋友有见识。奴才竟不曾听说非洲这么个地方。”
四皇子再次神游天外,良久才说:“听闻那块儿有种长颈鹿,脖项比房子还长,只吃高树上的叶子。马身带黑白条纹,野象成群,狮子吼起来千里之外都能听见。”
花匠道:“那么厉害的狮子该不会吃人吧。”
四皇子笑了。“会也不怕它。”乃站起来命人预备素衣,又让外头备马。
不多时,四皇子拍马赶到静慈庵,入内求见信圆师父。信圆闻报甚为诧异,乃命请进来。
四皇子上前行礼,看了看信圆四周立着不少服侍的人,眨眨眼道:“听闻皇嫂贵体渐康,小弟甚为欢喜,特来拜见。”
信圆微笑道:“也不过就这样罢了。”
“皇嫂想是能四处走动了?你们这庙里景致倒好,小弟陪皇嫂散散步如何?”
小叔子陪大嫂散步算怎么回事?有个嬷嬷登时上前两步。还没来得及说话,信圆笑道:“也好。”乃向那嬷嬷道,“俗话说长嫂如母。这孩子必有话要跟贫尼说。”四皇子露出一个萌萌哒的笑容。
信圆站了起来,招手喊两个丫鬟过来搀扶自己出去。四皇子瞥了她二人几眼,跟在后头。两个嬷嬷想跟上,四皇子回头朝自己的护卫使了个眼色;一个护卫登时拦在门口。一个嬷嬷才刚要说话,另一摇摇头。二人只得退下,隔着窗户眼睁睁看四人慢慢绕着屋子朝后头去了。
走到庵堂后那处竹林小道,两个丫鬟松开信圆的胳膊。信圆做了个手势,她二人便一个朝前、一个朝后把持道路两头,依然缓缓朝前走。四皇子不觉松了口气,上前道:“我就知道皇嫂不是没主见的女子。”
信圆登时想起太子想换老婆的缘故,淡然道:“纵有主见,说了没用又何必说。”乃问道,“四弟想来有要紧事?”
四皇子脸上霎时灰败下来。半晌,轻声道:“我想娶一位姑娘。”
“皇后不答应?”
“不止不答应,还答应了旁人要把她嫁给兔儿爷。”
信圆皱眉:“旁人是谁。”
“兔儿爷的母亲。”四皇子微微垂头,“皇嫂可否替我出个主意。我实喜欢她。你知道母后的性子。”
信圆苦笑道:“母后的性子不就是人人都听她的、不听不成?”乃想了想道,“如今你须得弄明白母后此举的缘故。究竟是应兔儿爷母亲所求,还是瞧不上那姑娘。姑娘家世如何?”
四皇子立时说:“家世不差,便是前些日子帮着荣国府大姑娘做珍妮纺纱机的甄家姑娘。”
信圆微惊了一瞬,思忖道:“做四弟正妃委实低了些。不过那机器有大功于朝廷。”四皇子点头似鸡啄米。又想了半日,信圆轻声道,“如今唯有演一出戏试试,保不齐有用。”
四皇子忙说:“求皇嫂指教!”
“你假扮执意要娶更不合适的姑娘。”信圆微笑道,“逼得她宁可把甄姑娘搬出来。”
“我恐她又将人家抢先许亲。”
信圆掐手指头道:“明日、后日,你大后日上午过来,巳时以前。”
“做什么?”
“偶遇更不合适的姑娘。”
四皇子见她胸有成竹,胆儿大了起来。
三日后,四皇子依着时辰来到静慈庵。才刚走到信圆堂屋门口便听见里头传来唧唧呱呱的女声。进去一瞧,只见屋中立着一位穿品红色箭袖的姑娘,头戴逍遥巾,身上披着英雄氅,打冷眼看有点儿像戏台上的刀马旦。
四皇子扑哧笑出声来。那姑娘登时回头瞪了他一眼。四皇子微惊:眼明如星熠熠生辉,好一个美人!乃霎时猜到她是谁——杜家那位险些被人哄骗去窑子里挂牌的小姐。不由得快步走到近前向信圆行礼,满面敬服:杜姑娘身份高容貌美性子活泼,男人爱慕她太说得过去了。杜老大人乃朝廷重臣、皇祖父心腹,纵是他母后也没法子强逼人家。随即又想,此事怎么看都像是皇嫂给自己下的套。多年来皇嫂规矩听话,忽然来这么一招,母后还不定气成什么模样。想想好像有点高兴……
信圆介绍了四皇子,乃指客座上两位姑娘:“这二位是荣国府的大小姐和二小姐。”
那二位皆起身欲下拜,四皇子摆手道:“佛门净地无须俗礼。”
有位俏丽的大丫鬟笑嘻嘻道:“师父,你瞧有男人陪着了吧。咱们去吧!”四皇子不觉瞧了她两眼。上回来没看见过这么爽利的丫鬟。
信圆问贾元春:“你看呢?”
元春道:“我倒没什么,不论何时都能去。大不了喊林大爷陪着。”
大丫鬟眉眼儿挤了挤:“拉倒吧,你们家林大爷那呆样儿,纵陪着去了也必念叨你一路的子曾经曰过。”乃拉了拉信圆的衣襟,“去嘛去嘛~~”
杜萱也拍手道:“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今儿开张剪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