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人没有追出来并不是他们用兵谨慎,更不是心慈手软,而是被烟雾遮盖了视线,就连战果可能都无法分辨,这对宋人而言是一样的,如果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再度发起攻击,燃烧的大营边缘就是一个迈不过去的坎。
“第二军,随某上。”
那个虬须男子用带着明显北地口音的汉话高呼一声,隶属于他麾下的五个指挥紧紧地跟上了他的将旗,二千五百人的军列在敌营之前展开,其紧密程度已经无法同万人大阵相比,而近乎于后世的散兵线。
他们的步伐在接近石弹覆盖区的时候陡然加快,为首的男子选择了一个恰当的时机,刚好是一批石弹落地的空隙,没有呐喊声,所有人都端着长枪猫腰疾行,等到下一批石弹到来的那一刻,他们的队伍几乎已经冲过了覆盖区,除了少数的倒霉蛋之外。
大营的边缘外,宽达丈余的壕沟已经被滚木填满,向前一点,所有木制的事物都在燃烧着,无论是栅栏、拒马、还是哨楼,燃起的大火发出灼热的光芒,就像是张着大口的地狱之门,等待着任何一挑战者的进入。
快速奔行的男子没有丝毫犹豫,大步踩着滚木跨过壕沟,那些原本昂首向前的拒马被烧成了一个炭架子,被他用长枪一挑就散落在地上,踏着余烬未熄的火星,他猛地撞入了熊熊燃烧着的大火中,一时间须发被火苗撩成一团,粗棉布织成的战袍边角开始黑化,窜出一股细小的火花向着全身蔓延。
跟在他身后的,是二千五百名同样装束的步卒,大火烧着了他们的衣袍,熏黑了他们的脸庞,灼刺着他们的神经,无论他们曾经是什么人,此刻都不由自主地喊着同样的口号,穿过浓密的烟雾,朝着刀盾手保护着的敌人军阵,面对密密麻麻、散发着寒光的箭头冲去,一往无前。
“万胜!”
“放箭!”
看着这些从浓烟中冲出来的火人,被大军保护着的赛赤典感到了一股深切地战栗,等到发现他的军阵居然有了片刻迟疑时,不得不亲自发出了吼叫,漫天飞矢在一瞬间被射出,那些浑身冒火的宋人不断地被射倒在地上,然而更多的人却跨过同伴的尸体扑到了阵前,短兵相接一触即发。
做为冲在最前头的一个,男子的身上插着四五支箭矢,然而除了露在外头的手臂,他发现看似极轻也不算多硬的那个胸甲,居然能挡得下箭矢的近距离射击,最起码,他感觉不到胸前有什么痛感,那就说明箭头即便入了肉,也不算深。
将长枪刺入一个爨人步卒的身体,还来不及抽出,一道刀光就到了眼前,他弃枪仰头闪过那一击的同时,长刀已经攥在了手中,对方大约是个百户级的军官,两人一齐吼了句什么,就挺刀斗在了一起,此时男子的脑中已经没有了为敌而战的荒谬念头,任何一个想要取他性命的,都是他的敌人,战斗的目地只有一个,活下来,仅此而已。
同他一起冲入敌阵的二千多将士都是同样的想法,就算被烈火烧灼,也不如失去生命来得可怕,被血性激发起的战心,在这一瞬间点燃,哪怕失去了刀枪,他们也会抱着敌人的躯体,以身上的火焰做为武器,去烧死对手,这已经不是意志的驱使,而是一种本能。
“上去挡住!他们人数不多。”
赛赤典从来没想到会打出这样的仗,就连顽强的横山寨城墙上,那些不惜与敌偕亡的宋人守军都不曾让他有过丝毫地动摇,可是看到这些人从大火窜出来的一瞬间,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有了拨腿而逃的想法,因为他的麾下,没有这样的战士。
“第三军,前进。”
同样的五个指挥,在一名原姜才部都头的带领下,保持了与前部相隔半刻钟的时间,为的就是留出一个冲刺的空间,穿过石弹的覆盖区,踏着前部留下的足迹,踩过那些倒塌的灰烬,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冲入了敌人的大营中。
“听某号令,掷!”
眼见前部与敌人纠缠在了一块儿,第三军的都指一个箭步上跃,手里的长枪被他顺势扬起,脱手飞向了上空,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越过自己人的头顶,落入敌军的弓箭手大队中。
学着自家都指的做法,二千五百名步卒一齐掷出了手中的长枪,一时间高高飞起的枪林像噩梦一般笼罩了敌人的上空,那些身穿轻甲的射手毫无例外地产生了逃跑的念头,混乱让这一lún_gōng击取得了更大的效果,枪林如死神的巨镰一般落下,在密集的人丛中大量收割着生命,被长枪钉死在泥地上的人哀嚎不已,汇成一股扑天的声浪,让后面观战的赛赤典紧紧地闭上了眼。
“乌兰忽都呢,骑军在哪里!”
一急之下,他才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手里还有一支骑军,此刻如果他们能从一侧发动攻击,失去长枪的宋人们根本没有抵抗之力,然而乌兰忽都却无法回应他的召唤,游离在大营外的蒙古骑军被数量多于已方的宋人骑军牵制着,双方都无法为自己的步卒提供支援。
第三军的到来让原本人数有所减少的前部一下子得到了补充,然而要让一个数万人的大阵崩溃,并不是一两次的打击就能行的,如果主帅战斗意志足够坚韧的话。赛赤典并不缺乏理智,可是当他亲眼看到人数远少于已方的宋人在一步步向前推进时,自己却毫无办法,之前的信心便会一点点地失去。
“父亲!”忽辛显然没有他那么沉着,宋人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