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人早就请来了全福娘子,天还未明就候着了。这时候正给刘碧云开脸梳头呢。
筱蓉就见她手里拿着一根白色的细绒绳,上下翻飞,熟练地在刘碧云的脸上刮着。嘴里还不听地说着好话:“小姐真是有福的人,这就算是嫁出去,隔三差五地也能回娘家来。不像别的姑娘,嫁出去再回一趟娘家也不知道得多少年呢。”
王夫人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就朝刘夫人笑:“姐姐,还是我们碧云命好啊。嫁得这么近。不像我当时,跟着老爷到了偏远的地方做州官,连爹娘老了都没能在跟前尽孝。”
说着,脸上就带了戚色。
刘夫人忙笑道:“妹妹快别这么想,那时候谁不是那样儿?也不能怪得了你。幸好碧云就嫁在京城,我身边就这么一个女儿,到老了也能得她照料,真是我前辈子修来的福啊。也让那起子狐狸精眼馋眼馋。”
筱蓉算是听出来了,刘夫人虽然是刘尚书的正配,但至今身边没有儿子,只刘碧云这一个女儿。怪不得她觉得那些小妾都是狐狸精呢,弄了半天没有儿子啊。不过她比王夫人还强些,总算有个女儿榜在身边。
老姐妹两个拉着家常,筱蓉一边听着,一边看着全福娘子给刘碧云梳妆。开脸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是细细地上妆,画眉,点唇。
刘碧云本身就是个美人坯子,虽然不是国色天香,但是大家闺秀,从小儿养得娇嫩,吃得好穿得好,自然比一般人家的女儿要受看。再加上这一打扮,嫣然一笑。倒也真的动人了。
全福娘子给她上完妆,开始打开她那一头雅青的长发梳起来,一边梳着嘴里还说着吉祥话:“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其实也就给刘碧云挽了一个髻,寓意着她将为人妇,不再是个姑娘了。
梳好了头之后,刘夫人就上来拉了刘碧云的手,贴在她耳根上说道:“昨晚上娘给你的那本书你可是看了?”
筱蓉站在刘碧云身后。正看得津津有味,就见刘碧云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上,心里顿时就明白了。暗自好笑:这古人的性启蒙还真是到位。换做她前世的那些孩子,在这个时候,父母哪里敢跟她们说这些啊。
便见刘碧云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刘夫人就满带笑意地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孩子。你可是记住了,娘就放心了。”就叫丫头端来一些面食给刘碧云吃了。
完了后刘碧云就盖上了红盖头,外头就听见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来,一众吹鼓手也卖力地鼓着腮帮子吹起来。
天色大亮,吉时已到。司礼官高声唱着“迎亲的来了。”筱蓉知道,云书岳来了。来迎娶这位尚书家的千金了。
不知道为何,她忽然觉得眼睛酸酸的,整颗心都快要揪起来。想起那年李氏家里的后山上见到的那个月白纱衫的少年。在海棠苑那个关心她的人,送兵士们到济民堂救治的那个人……
似乎这几年间,她和云书岳总有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这就是缘分吗?她暗暗地问自己,可旋即脑子里就想起来她腰间挂着的那块玉佩,一下子。她就清醒了。这个人,说不定和她的杀父仇人有什么渊薮!
云书岳一身大红的新郎官装束。随着刘府的管家进来了。刘老爷早就迎出大门,让着他进了书房。因为他是世子,在身份上高出刘老爷,刘老爷自然分外客气。
翁婿两个在书房里闲聊了几句,喝了茶。外头就敲起了迎亲的鼓点,云书岳也就起身出去了。
一身大红的服侍,更衬得他剑眉星目、英气勃发。可是他目光里似乎没有喜悦,一张俊脸紧紧地绷着,丝毫没有成为人夫的感觉。
机械地迈着步子,跟着导引的人走向世子妃的屋子。在门外候了一会儿,就听见里头响起呜呜咽咽的哭声,听得云书岳眉头一皱:这就是哭嫁了?只是嫁得这么近,有什么好哭的?
哭了一阵子,刘碧云大红盖头蒙着头就被两个喜婆给扶了出来。
云书岳望着眼前那个从头到脚红透了的人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况味。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妻,他堂堂正正的世子妃了,是他将要伴随一生的人了。
可是他心里就是提不起高兴劲儿来,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牵着鼻子走,总觉得这不是他想要的人。
可是事到如今,关系到皇家脸面,他不得不按部就班,走着人家给他安排好的路。
牵着那条红红的绸带,他像个木头人一样,牵着刘碧云沿着甬道上长长的红毯走去。这一路,对他来说就像是经过了几千里路一样,漫长得几乎让他没了知觉。
与此同时,刘碧云满心里的喜悦,虽然盖着红盖头看不清世子的脸,但是眼角余光看得清那双纤尘不染的皂靴,莫名地,她脸上就飞起了红云。
说真的,刚才在屋里的时候,对着她的母亲,她差点儿没有哭出来,想着嫁了那么个如意郎君,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哭呢?可是要不哭又惹人笑,她只好呜咽了两声意思一下就过去了。倒是刘夫人见着自己养了这么大的女儿,就要成为人家的人了,哭得是两眼通红,着实伤心难过了一场。
云书岳就这么慢慢地牵着那根红绸带,朝着大门走去。甬道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下人和亲戚们,有丫头手里拿着各色的花瓣,不停地对着他们撒去。
一帮吹鼓声鼓着腮帮子卖力地吹着,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