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裳整个人都瘫在车盖上,仿佛是累极了,全凭这样撑住最后一口气。她脸上的妆全花了,面色憔悴至极,透着一股走投无路的绝望。

谢清欢坐在车里跟苏诺面面相觑。

在谢清欢眼中,顾裳一直是精致漂亮的,她的眉眼间似乎总是带着一股子骄傲劲儿。谢清欢犹记得她当初签约鼎星,是何等的风光,看看如今,只能说世事无常了。

苏诺的神情则是有点复杂,她以眼神询问谢清欢:怎么办?

谢清欢无奈一笑:“你去问问她打算怎么办?”

苏诺轻轻点头,依言开门下车,走到顾裳身边打算将她搀起来。

顾裳无力地挣扎了一下,歪歪倒倒地跟苏诺拉扯起来。

谢清欢身体向后靠着椅背,双手仍搭在方向盘上,看着两人拉扯,眉头微微皱起。自打她上次救了洪熙,但洪熙仍然自杀了之后,她对于扑在自己车前的人就微妙地有了点小阴影。

论体力,还是苏诺更胜一筹,她搀着顾裳,将她塞到后座。

谢清欢回头看了一眼,见她软在后座上轻轻喘气,心中不由恻然,静静问道:“你家在哪儿?送你回去。”

顾裳沉默片刻,猛地坐直身体,冷淡道:“去你家。”眉眼间隐约又有了当初那点趾高气扬的高傲。

谢清欢轻抽了一口气,这人还真是不客气。但她还是发动了车子,往自己家的方向开去,顾裳这样的人,心中必有自己的坚持,轻易不会如此。

谢清欢在水岸花都的房子是指纹锁,谢清欢开了门,从玄关处的鞋柜里拿出没穿过的室内鞋递给顾裳:“进来吧。”

顾裳换了鞋进门,看到内中一应布置都十分素雅,各种摆设也十分别致,隔着珠帘的半室里放着一张琴。

顾裳挑眉看一眼谢清欢,面无表情地走到沙发上坐下。

苏诺见她这幅破罐子破摔的德行,不由暗暗摇头,抬手一指洗手间的方向,又虚点一下自己的脸:“顾小姐,你要洗一下吗?”

顾裳的脸色青了,略一犹豫,还是起身去了洗手间。片刻之后,她素着一张脸出来,脸上的水迹没有擦干,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仿佛眼泪。

苏诺在车上的时候,用手机查了一下t市最近的经济资讯,赫然看到任氏头马顾青山涉嫌挪用大量公款被调查的消息。任西东自称为寰宇国际执行总裁以来,处事向来公允,对事不对人,哪怕犯事儿的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顾青山,也绝不会姑息。

作为顾青山的女儿,顾裳这段时间的日子很不好过。顾青山挪用公款,数目也没大到让人咋舌的地步,这事不算小,但也绝不是什么大事。话虽是如此,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这是寰宇大权更迭之际,任西东的立威之举。一朝天子一朝臣,顾青山落马,属于任老太太的时代已经彻底过去了。

顾裳知道任西东的脾气,他动了手,就不会让这事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任老太太气得住了院,也指望不上。顾裳只能寄希望于顾青山曾经建立的人脉。但人脉这种东西,没事的时候自然好用,一旦出了事,曾经的交情就不算什么了。

顾裳来回奔波,身心俱疲。

顾裳脸色苍白地坐在沙发上,看谢清欢坐在对面从容地煮水烫盏泡茶,惨淡一笑:“谢清欢,你赢了。”

谢清欢手上动作不停,不动声色道:“顾小姐这话从何说起?”

顾裳定定看着她神色淡漠的脸:“他虽然离开你,却没有一刻忘记过你。”

“既然已经离开,何必不忘?”谢清欢挑起眼帘,眼中有淡淡的嘲讽。

“是啊,我该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否则也不会在再见之时,好像从未相识。”顾裳满眼自嘲,“是我太傻,单知道他要夺权,却不知道他要对我爸下手。”

如果谢清欢对现世文化了解够深,就会有一款人物叫做祥林嫂,其代表性语句便是这样单知道如何如何,却不知道如何如何。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个时期,有眼无珠鬼迷心窍色令智昏。

顾裳提到任西东跟顾青山之间的恩怨,谢清欢反而不好搭腔了,只轻轻在她面前放了个茶杯,拎起小茶壶注满了水。

顾裳瞪眼:“你明明在泡茶,为何却让我喝白开水?”

谢清欢笑道:“你如今心情不佳,便是让你喝茶,也体会不到其中的妙处。”

顾裳闻言目光轻轻一闪,端起茶杯攥在掌心,直到清楚地感觉到掌心传来烫伤般的痛楚,才淡淡开口:“以我的年纪,进入娱乐圈,已经不大合适了。我执意签约鼎星,只是为了就近看看你,有何能耐让他念念不忘。”她苦笑一声,“当初无心之举,如今反倒成了唯一的出路。”

谢清欢微微皱眉:“以你之能,随意在哪家大公司谋个职位,都不是难事吧?”

“你不懂。”顾裳摇头,神色惨然,“谢清欢,你根本不懂,我爸出了事,他挪用的公款完全不知去向。任西东如今揪着这件事不妨,就算他顾念着先前些微的情意,不提那笔赃款,我难道就不还了吗?在大公司任职,也是需要资历的。况且,有什么职位比娱乐圈来钱快?”

苏诺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她的话:“顾小姐,我给圈里人做助理的时间也不短了,可没听说过娱乐圈来钱快的。这里头的事,向来是人前风光,但背后的辛苦委屈,都是冷暖自知。”

“是啊,冷暖自知。”顾裳轻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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