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五日,天已入夏,渐渐热了起来。王敬武披着一件缺胯袍,做军中装束,腰间一把横刀更是随时携带在身。此时他坐在椅上,双手扶刀拄地,眉间却皱出一个深深的川字。本来妻子刚给他生了一个嫡子,这是一件令他十分高兴的事情。可谁知道,偏偏这个时候,那远在登州的李璟居然成了气候,自己还傻傻的要调他来淄齐剿匪。可以想象,当时宋威和崔芸卿那两个老贼听到自己的这个提议的时候,表面上虽然装作为难,其实心里肯定是笑开了花,当时还不知道如何的骂他蠢呢。
六千精兵,有近半骑兵,假途灭虢之策啊,自己当时怎么就想不到呢。
青州牙兵这些年的训练一直没有落下,论战斗力,虽然不能与当初为天下第一强藩时的战斗力,但至少与天下闻名的河北三镇中的魏博镇的八千牙兵也是可以有的一比的。更何况,除了青州牙兵之外,淄齐二州的几个军镇,也一直是唯他马首是瞻,听从他的号令的。也正有此强兵,他才能架空一个又一个的节帅,可如果宋威那老东西有了李璟这六千精锐,事情可就有些不妙了。
事情真的得到了鱼死破的地步了吗?
王敬武还有犹豫,虽然王家几代以来都掌握着青州牙军,他也成功的架空过几任节帅。但说实在的,想要直接取而代之,自己做节帅,他早就想了,可却一直不敢动手。王敬武长的五大三粗,可却非一个莽汉,要不然也不可能斗败几任节帅了。他很谨慎小心,特别是如今的这个节帅宋威来头不小,在朝中乃有宰相卢携支持,又与崔家联手,还得了于家的支持,于家可是有一个在朝中为相。算来,宋威在朝中就有两个宰相做靠山,更何况,监军使张万荣也是站在宋威这一边的。
王敬武对宋威很忌惮,并不想要发展到动手的地步,他想的只是以势压他,让宋威自己干满三年之后主动走人。但这个宋威不好对付啊,现在摆明了是要跟自己过不去了。
不多时,金吾卫骑曹参军事李振由刘寻请进书房。王敬武亲自奉酒款待,把如今青州的局势说了一遍。李振沉吟了片刻道:“宋威此举,志在图尔。刀都已经架到将军脖子上了,如果将军还要犹豫,那定然死无葬身之地也。”
王敬武道:“那宋威真的敢动手?我青州牙军加上子弟也过万人,他就这么有把握?”
“宋威出身士家大族,且久在天子禁军中为大将,后又曾为讨灭庞勋之一路行营都统,更在西南把南诏人都大败过。此等人物,自然心气甚高。来到青州,却还得被将军掣肘架空,他岂会甘心?若非实力不济,他定早动手了。如今他有李璟这支援兵,还有何犹豫的。将军现在对宋威顾忌诸多,可宋威却不会对将军有什么顾忌。将军如果还在犹豫,那么可惜将军一世英雄,不但自身难保,而且连你那刚出生的嫡子,只怕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王敬武怒发冲冠,拍案大叫。
李振急忙道:“在下多言,将军息怒。”
王敬武脸色铁青,一双眼睛眯起道:“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李振道:“将军当速做决断!”
“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以将军之才,诚非宋威所可限制。将军家世代掌控青州牙军,又得青州诸多家族相助,只要下定决心,事情可为。”王敬武道:“吾欲杀此老贼,奈其来头不小,朝中有诸多支持,恐惹后患无穷。”
李振微笑道:“将军在青州,宋威虽得朝中倚靠。但只要你能先除掉宋威,事后请奏为留后,即成事实,朝中又能如何,以眼下朝中情况,他们为一宋威发兵攻打将军之可能极微。”
王敬武问李振:“将军是禁军将领,宋威之前也是禁军大将,为何将军却要助我?”
李振微微一笑:“我年青时乃读书,参加科举,乃累不中进士,遂投禁军。最初就在宋威麾下,此人治军有些本事,可为人却总有股子世家出身的傲慢。我曾向他提出军中一些时痹,不料他不但没有采纳,反将我打了二十军棍,说我以下犯上。后我转入金吾卫中,但当日之侮辱却是不曾忘记。如今有机会帮将军,又能报旧仇,何乐不为。”
“原来如此,还请将军教我,该如何应当如今局势?”
李振微微一笑:“其实事情也不难,关健的还是将军肯不肯突破你原来心中划下的那道界线。只要你肯突破,那么对付宋威只是小事一桩。”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李兄助我!”
“眼下只有一策可解危局,先发制人,而后发制于人。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宋威出手之前,先发制人,来个先下手为强。将军刚好喜诞麟子,咱们可以定于明晚在府中摆下宴席,请宋威前来参加。然后在府中布下刀斧手,到时宴至一半之时,突然下手,那时可将宋威斩杀当场,只要宋威一死,事情就解决了。”
王敬武犹豫了一下:“如果可以,我觉得还是不要杀死宋威,将他生擒如何?”他的心里对于宋威身后所站立的这些人,还是很畏惧的。说白了,王家虽然掌握青州,但只是一个地方小军头,与宋威这种关中大族,且又在禁军和朝中有着复杂关系的外来强龙相比,实在是有些无法可比的。李振虽说杀了宋威,朝廷不大可能出兵一剿。可这样的事情他不敢赌,他想夺淄青镇节帅之位,但却不敢做的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