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从小到大,为父万事都依着你!可这次你必须听为父的!不然我就是对不起你故去的娘!”莫知山收回了笑意,已经褶皱苍老的面若上满是认真。
他很清楚,这次青州的变故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无可避免,可修士肯定是首当其冲,凡人或许还有那么一线生机。
莫无念在过去和他在一起的十五年,也从未见过他有如此神色。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没有过多思索 他淡淡回他八个字。
这句话像是点醒了莫知山什么,像是如梦初醒,又或者是他本就明白,脸上多了几分苦涩。
既然是青州的劫,只要身在其中就无可避免,这个道理就如他昔年在朝为官一样,一日在庙堂,一生都在庙堂,朝堂有变动,你便无法置身事外。
身在青州也是如此,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只是如此简单的道理,他半晌时间才想到,他不禁暗自感叹,是他老了吗?
“是啊……你们这些仙人是树,树倒了,上面鸟雀筑的巢又怎会完好?是为父把事情想的简单了。”莫知山神情越发黯淡,他知道莫无念不会跟他走的。
他不再讲话,显得失魂落魄起身就要往道观外走去。
“爹,我送送你。”莫无念语气依旧平淡如水,但那双万年都不曾有变化的眼眸里多了几分真挚。
莫知山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纵然外面是漂泊大雨,他却一点声响都听不到,只听到回荡在破败道观里莫无念的话。
他欣慰的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莫无念的肩膀,然后继续向外走去。
道观外,伍子一伙人已经赶了上来,静候他多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对着伍子招了招手。
伍子带着几个壮汉从马车上抬了几个箱子放到了莫无念面前, 箱子未打开,但他放开灵识却是感知到里面放满了金银。
“原本我是想找个仙师问问你的动向的,不过既然找到你了,爹就很开心了!”莫知山苍老的容颜上挤出一缕笑容,指了指箱子又道:“这些东西你就收着吧,都是你走后几年爹攒的。别说你装不下,你们仙人不是有个什么都能装得下的袋子吗?”。
他笑得和煦又纯朴,眼神里却又含着不容反驳的意味。
莫无念听着,觉得胸口有些发热,这些东西他一点也用不上。或许对凡人来讲,这是一笔很大的财富,可对修士来说也还不够换上十来块灵石的。
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一世的父亲挺“傻”的,或者说他一直都很“傻”,只是以前他几乎没有注意过。
他摸了摸胸口,明明冰冷的雨点打在那里显得冰凉,可他就是觉得热,直至越发滚烫。
“对了,我在燕国的明县置了一处宅子和半亩田地。你娘活着的时候,很喜欢茶花,我想养养看。”
“还有……无论出了什么事,我都是你爹,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累了就记得回来看看。”
莫知山笑得越发纯朴,话语也很幼稚。
莫无念觉得胸膛的位置异常滚烫,一颗心也前所未有炽热。
莫知山能给他的远不如前世姜无涯,但在这一刻,他在他心中的份量竟比姜无涯也差不了多少。
父爱如山……两世为人几千载的岁月,只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它或许在物质上给予不了你什么,可在别的方面它可以无限延伸……广阔到无边无际!
莫知山已转身向马车走去,他身躯有些佝偻,每一步都走得蹒跚,他有些花白的胡须,被雨水打得乱颤,在雨地里像是任风吹打的飘絮。
“爹,我送送你。”莫无念再次说出这么一句话。
嗡!
一身长啸如裂帛,九苍已出现在他手中,他身上的气势也陡然一变,被打湿的衣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天上久积的黑云似是察觉到下面那个人的可怕,向两边疯狂倒卷着!
“爹,我问一下,我的家在哪儿?”他语中带着几分认真。
他的问题也显得很幼稚,可对他来讲,一点也不幼稚,他要知道家的方向,或者说是他这一世作为莫无念的家。
“无念,我们的家在西边。”莫知山笑得很欣慰,他不懂莫无念要做什么,可见到他提起“家”,他就觉得高兴。
轰!
似是雷击长空,又许是地崩山摧……
一道黑色剑气像是逆流而上的瀑布直冲云霄,然后径直向西而去,在天空上开出一条宽十丈,长约不知多少里的路。
相应在地上,也便出现了这么条阳光大道来,里面连似风都生不起,风雨无阻。
伍子一干凡人大张着嘴看着这如梦如幻的一幕,久久不能回神。有人甚至激动得眼眶有些湿润。
凡人一世几十载,如此一幕,他们能见到几次?
“伍子,咋们走吧……那是吾儿无念!是仙人……”莫知山神色很平静,可言语中有掩饰不了的骄傲。
伍子一众人听了比之前看到莫无念斩出那一剑还要震惊,待到莫知山上了马车,他们也终于回了神。
马车缓缓在阳关道上,莫无念也静静看着它离去,那些银两他也没有收。而是用一个储物袋把它们装了进去,偷偷又放回了莫知山的身上。顺便他还放了几瓶延年益寿的灵药,并且写好、注明了效用和服用方法。
马车渐行渐远,莫无念也对着那个方向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三个头。
他知道,西出阳关无故人……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