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过后,武睿依旧呆在书房,一步都未踏出。
暖光和煦,刺透窗纱照进殿里,却有些昏暗。
武睿看着面前书架,沉思许久,一言不发。
那瞎宦卞夏如同往常,隐在黑暗之中,垂手而立。
沉默半响,武睿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话,“可还有人跪着?”
卞夏缓声答道:“太和门外,还有六人。”
武睿冷哼一声,“一个上午,四十人,只剩下六个,这便是他们的忠心。”
卞夏并不多话,静默而立。
武睿将双手负在身后,“卞夏,你,孤还是不是这大燕之王?”
卞夏点零头,“老奴看着大王出生至今,大王自然是大燕之王。”
武睿转过头来,“那孤问你!为何他们要反对孤?”
卞夏沉默片刻,缓缓道:“人心背向,人心难测,便是如此。”
“什么人心难测!”武睿一掌拍在书架框上,“这些误国误民之徒!”
卞夏微微躬身,“大王保重龙体。”
武睿摇了摇头,似是有些疲倦,反身坐回书桌,望着面前奏折,幽幽叹息,“卞夏。”他轻声唤道。
“老奴在。”卞夏向前一步,跨在明暗交界,分毫不差。
武睿仰起头,望着顶上雕龙,“孤这一次,是不是又操之过急?孤的决定,是不是又错了?”
卞夏退回黑暗,“宦官不可言政,老奴无法多言。”
武睿无奈苦笑,他原以为杀了三大辅臣,便能够高枕无忧,让燕国重现辉煌。
可谁知真正施手后,依旧是阻碍重重。
有谁,能助他一臂之力?
殿外传来宦官呼喊,“大将军,董蛮武,求见大王!”
董蛮武!
武睿正襟端坐,对卞夏道:“让他进来。”
卞夏高声回应:“宣,董蛮武进殿。”
宫外高呼。
不一会儿,沉稳步音,出现在大殿门外。
门扉开启,光亮照入殿郑
最先夺人眼球,便是那对墨眉,铁塔般的身躯遮住部分光亮。
人熊董蛮武腰挎匕首,踏入殿郑
门口侍卫将他拦住,“大将军,请交出兵龋”
董蛮武皱了皱眉,仿佛未入耳中,径直入殿。
那侍卫还要拦他,人熊横他一眼,不怒自威,拦他侍卫向后退了半步,伸手按住刀柄。
“让他进来。”武睿摆了摆手。
侍卫深鞠一躬,向后退步,将门合上。
董蛮武迈开大步,走到武睿面前,并未下跪,直接朗声道:“听闻,大王要与狄国开战。”
武睿见他无礼,只是微微皱眉,也不计较,“孤确有此意。”
董蛮武注视着武睿双眼,“那大王为何还不下诏?”
武睿话语一窒,难道要他,是因被群臣阻拦?
董蛮武又向前一步,卞夏老宦同样踏前一步。
人熊看了卞夏一眼,冷冷道:“普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兵在臣手中,臣便是大王手中之刀。”
“肌骨已腐,是食药苟且,还是壮士断腕?”
“大王,是要做狗熊?”
“还是,下霸主?”
要做霸主,还是狗熊?
毫,无,疑,问!
武睿浑身战栗,猛然站起身来,“大将军,计将安出?”
董蛮武单膝跪下,“北联冀国,东慑齐国,南抚吴楚两国。西蜀鼠目寸光,不足为虑。”
“臣,愿为大王臂膀,内安朝政!”
“臣,愿为大王屠刀,北上抗狄!”
“好!!”
武睿走到人熊面前,将他扶起,“孤有人熊,如鱼得水!”
君臣相视大笑。
……
次日,人熊嫡部进入王城。
朝中十四户重臣,千余家眷党羽,皆因通敌叛国入狱,满门抄斩!
菜市口行刑,侩子手砍断上百钢刀!
王都弥散血雾,无人再敢阻碍。
次月,大燕昭告下。
燕王御驾亲征!
北上抗狄!
……
正月,初一日,春节。
岁煞北,庚不经络,寅不祭祀。
日值岁破,大事不宜。
燕狄边境,纷争不断,摩擦加剧。
狄国三王子,孛儿只斤·布罗领兵来犯。
这春节注定不会好过。
万余人浩浩荡荡而来,驻扎于两国边境,兵锋直指,龙兴与雁门两城。按兵不动,不知欲取哪座城池。
春节过后,燕王仪仗开拔,边境军团蓄势待发。
又是一日,大雪纷飞。
放眼望去,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惟余莽莽。
清晨。
战备时分,雁门城门一日只开两个时辰。
百姓来往不多,要么远走避难,要么入得城中,人人面带萧瑟。
来来往往,多是商贾,刀尖逐利,商人本色。
只是他们,干完这票,只怕也得躲避。
战祸,谁也不想沾染。
除非,身不由己。
今日,雁门倒是有些热闹,十来个年轻人,簇拥一辆马车而来,等待入城检验。
马车只能算是中档,皮革榆木虽不算多,也不稀奇。
只是他们队列整齐,各个抬头望眼,不像是寻常人家。
周遭百姓,还在揣测,这是哪家公子如此不开眼,这个时候来到雁门,也不知有没有命回去。
赶车少年捏着缰绳,朝车内问道:“老爷,城门搜查。”
车内并无动静,过了片刻,有只手从车帘缝隙伸将出来。
那是只干枯手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