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苍苍的老头儿,慢条斯理地夹着羊肉,手边放一壶酒。
那悠然自得模样,倒是与屋外狂风暴雨反差极大。
何老实在无聊,张口说道:“老崔,咱俩认识多久了?”
老崔放下筷子,“二十多年了,那时店里还不曾这样冷清。”
“还不是怪这世道。”何老叹了口气,“说来也是奇怪,你原本都是月中光顾,今天这大风大雨,怎么起了兴致?”
老崔夹起一片羊肉,“喜欢吃,自然要多吃几次。”
“来日方长,你这是急个甚。”何老脸上笑着,有人光顾自然高兴。
老崔微微一笑,突然问道:“你觉着当朝燕王如何?”
“燕王?”何老打了个哈欠,“王家贵胄还不是那样,不把咱们放在心上。”
他敲了敲桌子,继续说道:“特别是三大辅臣,更不是东西。”
“董蛮武,什么狗屁人熊。狄狗子都欺负到了脸上,屁都不放一个。什么大燕精兵,都是孬种。害得咱连生意都做不了。”
“还有那个罗国。只会纸上谈兵,风花雪月。娘的,前两年南方闹洪水,死了不少百姓。这老不死的居然写了个江水赋,歌颂决堤江水的宏伟壮观!这他娘的是把人命当什么?”
“还有那个司空,崔禄商!”
老崔扯了扯嘴角。
“咱可听说,燕王要给咱们减税,促进商业。可你知怎样?这道旨意被崔禄商一口驳回!而且贪得无厌,哼!为官四十载,天高十丈。不挣个盆满钵满,怎么对得起司空的名号?”
老崔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何老似乎意犹未尽,还未说话,风雨中传来马蹄声响。
青帽小斯滚鞍下马,湿漉漉地蹿进店里,拱起双手,单膝跪在桌前,“崔大人。大王召你入宫。”
崔大人叹了口气,“终于来了。”
羊肉下肚,他将酒饮尽,不紧不慢地整了整身上便服。
他从袖中掏出一锭白银,放在桌上,“老何,这么多年,承蒙照顾了。”说罢,他便撑起手边雨伞,缓缓消失在雨幕之中。
留下目瞪口呆的何老,呆在原地。
雨一直下,阻了行人脚步,阻不了雄鹰翱翔。
雨幕雷光之中,健硕黑影云中翱翔,羽翼沾身。
振翅,盘旋,突然一个急坠,落向地面。
一黑甲骑兵,高举手臂,灰鹰稳稳停在臂上。
黑骑翻找灰鹰足下,发现一木签,签上刻有小字。
黑骑将木签来回看了两遍,随后振臂一挥。
灰鹰振翅,黑骑调转马头。
黑骑在坡上冒雨疾驰,坡下上千黑骑如同黑色洪潮。
黑骑下坡,并入洪流之中。
洪流的最前端,是个黑塔汉子,董蛮武。
“将军!”那召鹰黑骑跟在董蛮武侧后,相差半个马身,“大王召你入宫。”
董蛮武没有立刻回应,他拉紧缰绳,黑马人立而起。
身后上千黑骑同时驻马,整齐划一。
暴雨之中,千余人鸦雀无声,面无表情,可董蛮武从他们眼中读出了一个词汇。
不甘心!
“本帅知道!”董蛮武高声说道。
他牵动缰绳,在阵前挪步,“你们相信自己不会输给天位!你们知道,即便全军覆没,也绝不会让柳凤泊全身而退。”
“本帅知道你们的骄傲,本帅也知道你们需要一个解释。”董蛮武摸了摸腰间匕首,“需要一个,面对天位柳凤泊落荒而逃的解释。”
“是的。落荒而逃。这就是你们的理解。”董蛮武咧嘴一笑,“你们真的想要答案?”
有人的目光开始闪烁。
董蛮武却收起了笑容,墨眉一皱,目沉如水。
他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颊上扫过,然而一字一顿地说道:“本帅不会给你们答案。你们只能选择跟我走,或者滚回塞北!”
所有黑骑浑身一震。
说罢,董蛮武调转马头,策马扬鞭。
茫茫大雨,千余黑骑紧紧相随,一个不落。
即便他们知道,现在所行的,不是回营之路。
兵马直冲王都而去。
大将军这是要反?
若是要反。
那便反吧!
只要是跟在大将军麾下。。
即便是阴曹地府。
也要闹个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