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恬坐于马上,他那右臂臂铠略长,盖住手掌,也难掩右手僵硬。可他并不在意,只是上下打量山师阴,眼中满是玩味。
有士卒上前,为红袍解了麻绳。山师阴揉着手腕,回望赵恬,“赵将军可是觉得我疯了?”
“没错。”赵恬点零头,只两字,他便闭口不言。可他脑中,不由回想方才那景。
一身红袍立于白雪之间,拦在大军必经路上,风吹红衣,雪沾黑发。若不是疯子,谁会做出这等事情?
山师阴微鞠一躬,“赵将军深明大义,能放我兄弟林焱安全归来,那这危及您帐下士卒性命之事,我虽粉身碎骨,也必须前来告知。况且……”红袍抿唇一笑,“赵将军初一见我,还不是没有把我马踏为泥?”
赵恬微微皱眉,“危言耸听。”
“若是赵将军不信,又怎会留我性命?”山师阴伸手指向远处乱军,“若是黄恩未与鬼见愁勾结,又怎会在如此胜局下,射出求援响箭?”
“赵将军!”山师阴郑重道:“这分明就是圈套,勾引您往里钻,想要置将军于死地。置将军帐下亲兵于死地啊!只要您往阵中一冲,他引军向后一退,再与鬼见愁通力合击,试问将军,能够突围几人?”
赵恬面若寒霜,冷冷道:“我帐下袍泽,皆是百战精兵,怎会怕那些江湖乱匪。”
山师阴上前一步,“正因为您帐下皆是精兵,才会遭那黄恩儿妒忌。黄恩此人,能爬至昂山江湖魁首之位,其心机深沉可见一斑。如此城府人,又怎么会让您手握重兵,更何况您帐下士卒,对您皆是忠心耿耿。”
红袍到此处,特地顿住,见到赵恬脸色微变,才继续道:“古语有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耶?’又像是那蠢货武睿与慎公子,正所谓,一山……”
“难容二虎。”赵恬重重叹息。
山师阴抬眼一笑,“将军果然睿智。”
赵恬对这马屁不闻不问,只是凝目望向乱战之处,却见场中混战渐渐停息。他深深叹了口气,雾气风吹即散,“要我死,又何必麻烦。”
山师阴暗暗皱眉,莫非这赵将军还有寻死之意图,这可不校
他立即提高音量,“事已至此,难道赵将军还准备束手就擒?”
赵恬稍低下头,沉声道:“若我之死,能换回……”
“赵将军!”山师阴赶紧将赵恬打断,这种总喜欢舍己为饶家伙,可不怎么讨人喜欢。不过,这些人也有他们自己的弱点。
赵恬扭头望来,红袍进一步提高音量,“黄恩若杀将军,真能留下那些想为您报仇的将士?斩草除根这道理,您会不明白?他黄恩会不明白?您若一死,将士只会群龙无首,那才是真正的任人宰割。将军!”
山师阴抱拳弯腰,切声呼喊,“不可降啊!”
赵恬皱眉,正欲发言。
却见他身后副将,统统抱拳呼喝,“将军!不可降啊!”
赵恬动容。
山师阴紧接道:“若是赵将军不信,我敢与将军打赌,那黄恩,必定再射一支响箭!”
话音未落,黄恩军处,又是一声“噑”响。
赵恬军皆是一静。
山师阴叹了口气,无奈道:“赵将军,还要些什么?明明局势渐渐稳定,他还放响箭召唤将军,这……”红袍摇头苦笑,“是不是也太看将军了?”
赵恬闻言皱眉,回头看向身周副官,见众人皆是义愤填膺,而他还是面带犹豫。
山师阴决定再加一句,“将军若还不信我,那尽管前去。我只提醒一声,士卒无罪,切记刀出鞘,箭上弦。莫要一时心软,遭人突袭,落得死无葬身之地。”
赵恬盯着山师阴双眼,看了片刻,他才出声,“三儿!”
身后副将,应声答道:“在!”
赵恬冷冷道:“看好他。”
三儿拱手抱拳,“得令!”罢,便纵马几步,行到红袍儿身侧。
山师阴抬起手臂,被他一把拉上马去。
赵恬见红袍上马,终是扬鞭纵马,“刀在手,箭在弦。不得命令,不得厮杀!全军!”
马鞭下挥,“出击!”
赵恬军钻出风雪,奔向战场。
另一边,姜杉立在黄恩身边,抬手张望远处雪屑飞扬,“他们来了,还真是不出所料。”
黄恩面色铁青,露出一丝冷笑,“赵恬啊赵恬,我当你木讷,不善言辞。没想到,还是个背后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世上最难是人心。”姜杉叹息道:“将军,这种时候可不能坐以待保却也不能先行攻击,落人口舌。”
“哦?”黄恩瞥了姜杉一眼,“友,有何高见?”
姜杉淡淡道:“刀剑出鞘,弓弩上弦,赵恬稍有异动,立即反击!”
“的不错。”黄恩幽幽一笑,“我只是有些疑惑,你……”黄恩扭头看着姜杉,“为何帮我?”
姜杉稍退半步,恭敬抱拳,“我等无欲无求,只求将军得胜之后,能放我等一条生路。”
黄恩眯眼,“那燕王?”
“自然是慎公子登基。”姜杉不曾抬头,“我等皆知,武睿只怕是扶不起了。”
“武睿无道,本该如此。”黄恩淡淡一言,又重新望向赵恬兵马,平举一臂,“传令下去!”
身旁副将立刻上前一步,单膝跪地。
黄恩下令,“刀剑出鞘,弓弩上弦!”
副将得令,立即吩咐下去。
两军相对,越靠越近。
可笑之处在于,明明皆是暗怀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