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是一串急促咳嗽。
李尔冉站在门外,失了魂魄。
谁来撑起偌大宗门?
谁能?
那一日,浑浑噩噩。
他不知不觉如同往日,清扫山道,行至后山,回头去望。
赤霞飞卷而来,映红山壁。
红枫散落山坡,相得益彰。
坐山巅,望远方,远方还在远方。
这一坐,便是三个日夜。
什么“许大宏愿”,什么“愿身如烈火”,什么“荡平天下不平事,佑万民一世太平”。
都是大话!
他当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得有人站出身来,扛起宗门大旗!
四十年修行,三日悟道,一朝入天位。
只为这般,简单理由。
他观火霞入道,却再难做那霞光。
为上至希望,不得逍遥,他无怨无悔。
为宗门掌教,不得自由,他无怨无悔。
为燕王帝师,不得自在,他无怨无悔!
直至他遇到柳凤泊,,一顿酒,一席话,他与白袍为伴,他与黑衣对侃。
他感心中呐喊!
直到他遇小石头,一年相处,享那天伦之乐。
他再感心中动摇。
那日,他愿为白袍自封修为,丢那帝师之位。
他最后悔之事,就是没有拦住白袍,让他白白送死!
今日,他愿为小石头,不要掌教名声,不要一身修为,不要命!
也绝不能让那日悔恨,今日重演!
……
周遭皆是断箭残羽,剑围之内,黑衣垒尸。
血染沾湿衣襟,李尔冉气喘吁吁。
呼吸白雾,凝于空中,似也带有血色。
黑衣围在剑痕之外,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手臂很沉,血很凉。
李尔冉感到双腿发抖,心中苦笑。
就到这儿了吗?
青鬼不知何时到了面前,缓步行来,“想不到,我青鬼还有机会,斩下李尔冉的人头!”
李尔冉强打精神,捏起剑指,剑罡指上吞吐。
青鬼直冲而来。
李尔冉挥臂迎战。
谁知青鬼双袖一甩,两根黑鞭破空而至。
一鞭扫开老道手臂,另一根捆住老道身躯。
李尔冉只觉身上一麻,面上立刻黑气上涌,他立马用尽真元抵住黑气。
鞭上有毒!
这点毒素,若在平时自然不在话下,可此刻李尔冉已是油尽灯枯,完全挣脱不开。
青鬼一声狞笑,“副门主有令,林焱几人多次扫我门颜面,绝不放过!儿郎们,谁若杀死林焱等人,赏金万两!”
黑衣一声欢呼,纷纷越线。
如同鬓狗,如同黑潮,奔涌而来。
如何能放他们过去!
绝不能放他们过去!
李尔冉放松控毒真元,燃至极点!
一瞬!
黑鞭崩裂。
一瞬!
如同半山霞至!
青鬼疾退!
剑围中黑衣却未有这般好运,未有发出惨呼,便已身首两端。
赤霞剑气斩落大地。
李尔冉身后豁开三丈深渊,破入山体,难见深浅。
此是,天位巅峰!
李尔冉哈哈大笑,摊坐绝壁之前。根根黑色经络,遍布脸颊。
笑着笑着,他便咳出血来,乌黑鲜血散落满地。
青鬼望着剑痕深沟,面色变幻,终是闪过一丝狠辣。
他从身边发抖黑衣手中,夺下一柄钢刀,迈步走来,“好!老头儿!算你狠!既然如此,老子便亲手……”
话音未完,青鬼身首异处。
血从颈中喷洒,落在身边男人脸上。
猫怔仲面上点点殷红。
他眯着双眼,舞出一朵剑花,甩去剑上血珠。
余下黑衣,缄默无声。
猫怔仲收回木杖利剑,缓缓走向人造崖边。
行到老道面前,盘腿坐下。
李尔冉咳着血,笑看黑衣。
黑衣皱了皱眉,“笑个屁!你要死了!”
李尔冉微微笑着,“你这样,可做不了门主。”
黑衣低下头,似是骂了声脏话,对着老道吼道:“狗屁门主,老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老子是猫怔仲,又不是你这迂腐老道,更不是那个废物白袍!”
“明白,明白,明白。”
李尔冉边咳边笑,“我还是羡慕你啊,为所欲为。肩上担子扛久了,就忘了自由滋味。不过……”
李尔冉伸手,抚摸身边大地,笑容满面,“我不后悔,不后悔。”
猫怔仲猛然站起身来,“老子就讨厌你这种人!狗屁责任!狗屁规则!”
李尔冉摇了摇头,“你不懂,你不懂的……”
“啊!”
猫怔仲怒吼一声,指着身后黑衣,“你们!给本座去山底把龙荔捡回来!现在,立刻,马上,统统捡回来!”
李尔冉看着黑衣癫狂,似要发笑,却只是咳血。
他双手颤抖,望向熟悉山道,“我扫了四十年的岳山,这儿的冬天依旧那么冷,这种时候就该叫上三俩好友,喝点刀子酒。”
猫怔仲窜到老道面前,一把攥住道袍衣领,“老牛鼻子!你不许死,本座不许你死!”
李尔冉浑身皆在打颤,“我就要气你,我先去……先去找他喝酒……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猫怔仲停下摇晃,垂下头颅。
李尔冉眯起双眼,呼出一口浊气。
真元失控四溢,染红山路风光,宛若每日晚霞。
李尔冉望着身周霞光,嘴角含笑。
他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