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野径,枯枝老藤,偏山一隅。
簇村落早已荒芜,却有一间店,始终坐落于此。
数十年如一日,门户破落,却屹立不倒。
店名“六两六”。
店外单幌飞扬,客人来此,除陵家所有,别无他选。
这店远远看去,满是尘土,门破窗漏。仿佛明日就会关门大吉。
可正是这破店,江湖老饕趋之若鹜,定为此生必去之所。
此为何故?
皆因这店后有一口井。井水冷冽,无论春夏秋冬。
若只是这井,也算不得奇特。
奇异之处在于,店中掌柜世代经营,家传酿酒之法。取这老井冰水,酿出一款黄酒。
名叫,六两六。
与寻常黄酒需要温食不同,这酒入口冰爽清冽,若是附上碎冰,饮过百髓通畅,更是余香悠长。
当然,好酒仍需适量。
寻常人士,至多饮上六两六,再多泯一口,必定冻得浑身打颤。
然而,今日店里,来了个不寻常人。
炎炎夏日,穿着一身黑袍,桌上放着锈迹铁剑,未带剑鞘。
他正在仰头饮酒,不是用碗,更非用杯,而是整坛直灌而下。
掌柜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
那人举坛饮酒,酒坛喝干,点滴未洒。
放下酒坛,大呼三声,“痛快!”
嗓音深沉,却又异样磁性。
直到他放下酒坛,才能看清他面上容颜。面孔异常白净,甚至有股书卷气。最为夺目,就是那双眼睛,深邃如渊,清澈似海。
他拍着肚皮,打了个酒嗝,“这六两六,果然名不虚传。”着,还打了个寒颤。
掌柜关切问道:“客官,可有不适?店里备有火炉,若是……”
黑衣摆了摆手,哈哈笑道:“这酒,果然给劲!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就在此时,屋外响起马蹄声响。
“哒哒”清脆,由远及近。
黑衣与掌柜望向屋外,一匹白马闯入眼帘。
烈日当空,人影虚晃。
马上白袍仗剑,剑身摇晃,竟是一柄无锋木剑。
黑衣眯起双眼,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人。
马至店门,白袍拉紧缰绳,白马“希律律”直立而起,扬起一阵尘土。
白袍轻轻一跃,落下马来,也不束马,径直步入店中,高声道:“掌柜!来上一坛‘六两六’。酒快上,钱管够!”
掌柜笑着回道:“客官来的正好,店中就剩最后一坛。我这就……”
“别急。”黑衣晃着空酒坛,看着白袍笑道:“我也要这坛酒。”
白袍没有话,眯起双眼,盯着黑衣。
两人隔空对视,却是谁也未一句。
掌柜脸上笑容僵住,随即又绽颜对黑衣道:“客官,你看你都喝了一坛。这美酒虽好,莫要贪杯。不如让给那位客官。”
黑衣仍是面带笑容,“你怕我付不起酒钱?”
掌柜赶紧作揖,“自然不敢,只是……”
白衣淡淡道:“我出两倍。”
掌柜笑容难存,干笑道:“要不这样,两位各分一半,如何?”
“不行!”白袍黑衣异口同声。
掌柜瞬时噤若寒暄。
黑衣扯起嘴角,“无论他出多少,我都再加一倍!”
白袍按住剑柄,眯起双眼,“抬杠?”
黑衣捏住铁剑,微微笑着,“因为有趣。”
白袍扬唇一笑,“确实有趣。”
话音未落,木剑飞斩!
黑衣张狂笑着,捏剑后撤。
“嘭!”的一声脆响,方才黑衣座下木凳,断成两截。
掌柜痛呼出声,“我的前朝古凳。”
“前朝个屁!”黑衣张口骂道。
白袍持剑而立,也不抢攻,淡淡道:“身法不错。”
黑衣挖了挖耳朵,“一般一般,下第三。”
白袍笑出声来,“那下第三,我给你个挑战我的机会。”
“挑战你?”黑衣诧异笑道:“你你长得人模狗样,看着就能勾引姑娘。居然脸皮比我还厚。你当你是谁?下第一?”
白袍起身往店外走去,“现在不是,将来定是。”
黑衣微微一愣,随即咧嘴笑道:“那我今日便把你打得满地找牙,将来我也是揍过下第一的男人!”
白袍已在店外站定,抬臂举剑,剑尖直指黑衣。
黑衣捏紧铁剑,飞身而出。
风沙卷,烈阳照,黑白相撞!
“当!当!当!当!当!”
锈剑飞腾!
木剑灵动!
黑衣铁剑大开大合,宛若平地龙卷,又似万丈瀑布。
白袍木剑飘逸凌厉,时而漫飞雪,时而白日惊雷。
黑白互搏,黄沙腾扬。
每每相击,惊起沙漫旋舞,一刻如若万物静停!
白袍鼓,黑衣荡,金沙粒粒滞留于空。
两人舞做一团,黑白交织,眼花缭乱。远远望去,仿佛日月交替不休。
这一战,打得难舍难分。
真从正午,战至月上树梢。
掌柜靠着门框,看了眼月色,终是打了个哈欠,懒声道:“两位客官若是再不停手,这最后一坛,我可自己喝了。”
一时,风平浪静。
黑白两团,终于分到两边。
白袍面色如常,静静看着黑衣,“身手不错。”
黑衣挑了挑眉,扛着铁剑淡淡回答,“你也算不差。”
月下,两人对视,谁都不发一言。
渐渐,两人脸色慢慢涨红。
又过片刻,皆是红得发紫。
突然,两人同时扶膝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