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天明。
清晨第一抹光亮还未照到咸阳的上空,连是那些黑暗都未彻底驱散,树林里面有着层层浓雾笼罩翻涌,散发阵阵寒意。
本该沉湎的时候,整片树林却显得极其清醒,喧闹而迅捷的喊叫提醒在树林里面响起来,来来往往的衙役们在枯黄落叶里面寻找着什么,眼睛都胀得通红,依旧没能找到他们想要的。
昨夜一场狂暴的雨,打的地面这些本干脆的落叶湿润起来,重重的脚劲踩在落叶上,只是让落叶陷入润泥里面,并未把落叶踩成粉碎片片状。
穿着常服的中年胖子眼神锐利,全然没有平时的笑意,眉头紧锁,视线偏移扫视着整片树林可见之处,啪嗒啪嗒舔着嘴唇,说不出的喉咙干涩嘶哑。
下属走到胖子身边,弯腰躬身,嘴里苦涩怯意微露,眼神时不时瞥向站着自己面前叉腰沉默,不苟言笑的咸阳令令狐大人。
犹豫了半响,令狐很讨厌此刻身边有人站着,横眉冷对,余光满含凶戾,紧紧盯着那下属,没好气肃声道:“是有什么发现,还是有些重要线索想到了?”
今晨有学宫学生路过官道,发现树林里面有着淡淡的血腥味传出来,刚开始还不怎么在意,越往官道深处走,血腥味就越发浓郁强烈,壮着胆子走入树林深处,发现两具冰冷的尸体。
立刻报给了咸阳府衙,还在睡梦中的令狐听到消息,连是大朝会的事情都直接拖病告辞,带着衙役们着急忙慌来到官道两侧的树林里面,暂时封闭现场。
不仅找不到半点线索,居然还有更大的发现,树林里面不仅有着两具老者的尸体,还有具年轻人的尸体,浑身上下全是伤痕,最后被一剑封喉,气绝而亡。
若是这些,倒不足以让令狐忧深如此,事后询问,才知晓青年的身份,不仅是河北道王家的嫡系,还是学宫里面的学生。
前者对令狐而言,不足为奇,河北道世家对咸阳的影响力可谓微乎其微,稍稍查探找出凶手即可,就算是给王家交代。
可后者却是让令狐出现开始,从未有之的深思愁苦。学宫学生的身份,莫说他只是咸阳令,即便加上九卿大理寺丞江文通,或黑冰台副丞季知常,都不敢有丝毫慢待。
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学宫神圣不可侵犯。
官道是连接咸阳和学宫的通道。
学宫学生死在学宫外面官道树林里,咸阳府衙全然不知,这里可是咸阳的地界,是他这位咸阳令该管理的地方。
世间还不曾出现过学宫学生被杀的案件,想来碍于学宫的威名,不会有人敢动手,没想到,在他做咸阳令的时间内,居然出现这档子事。
大事,绝无仅有的大事。
下属靠近令狐的身边,轻言细语说道:“大人,我们从别处抽调的修行者检查过三人的尸体,明显不是死于同一人之手,不过好像两者都是用剑的高手。”
“学宫学生叫王涛,一剑封喉气绝而亡,观其身上的血痕,还有喉咙的那道剑痕,凶手应当略比王涛强点,不过并未强出多少,用剑的手段是高。”
话说着,令狐摸了摸自己没张胡须的下颌,不经意走动几步,腰间的肥肉紧锣密鼓地抖动几下,让人看着胆战心惊。
猛地转身回头,朝旁边站着的衙役,沉声吩咐道:“咸阳里面的修行者奇多,不过都不在咸阳府的管辖之内,你们去报告大理寺,告诉他们要查修行者名录。”
说罢,顿了顿,想到下属说得那些话,再是严厉补充道:“记住,重点调查那些未登记入册,外来的四境修行者,尤其是那些破障境的。”
旁边之前开口的下属,缓了口气,到令狐的身边,支支吾吾半响,脸上的表情极其严肃犹豫,眼底深处似有着强烈的惧意。
平时令狐是满面堆笑,待人做事都保持最温柔和蔼的风格,不过眼下发生这般严重的事,完全收敛起平日温和,一改常态的肃然沉重,更是不喜欢支支吾吾不报的下属。
“有什么事,直接说。要是这件事情处理不好,你我,乃至整个咸阳府当差的,都逃不过问责,你们或许轻松点,那也是下狱流放的结果。”
语态肃然,无半点玩笑意味。场间的衙役们自然明白,咸阳令口中说得后果绝对不假,可能还有点温和。
学宫学生被杀,是对学宫的挑衅,是对皇帝陛下的挑衅,更是对整座大秦帝国的挑衅。他们要是查不清楚,整座朝堂各级官吏都会冷眼相对,连是学宫都会让咸阳府雪上加霜,苦不堪言。
下属阴沉着脸,心里已把杀人的凶手骂了几千遍,连是其祖宗十八代都没打算放过,脸色难看地说道:“大人,死的两名老者,是洞源境的修行者,其中一名是阵师。”
这下,令狐脸色彻底难看起来,脸上似布满寒霜般寒峭,眼里有着阴翳黑暗,笼罩着他本是严阵的眼瞳,瞳孔微缩,眉间皱起如山川。
“两名洞源境的修行者,全身上下没有其余伤痕,只有极关键的致命一击,洞源境连是反抗都做不到,凶手该是多强?”
答案不言而喻。
令狐不敢想,更加不愿意去想。咸阳里面有着修行者无数,绝大部分都是四境之中,偶有些洞源境,都是屈指可数。能轻易杀死洞源境,至少是朝真境之上。
咸阳迄今为止,登记在册的朝真境修行者,真的是用手指都可以数清楚,而天命境是世间最强,不敢轻易出手,令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