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御医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家四口和乐融融的景象,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子,皮肤黝黑,称不上英俊,标准的农民形象。
老御医原本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个怨天尤人,残废后自暴自弃将怒火发泄在妻女身上的无用男人……毕竟按以前江河的性格就是这样。
然而他现在看到的却是岁月正好,残废的男人嘴角含笑地看着劳作的妻女,仿佛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劳作的妇人面色蜡黄,精神却十分好,头上戴着个山花做的花环,时不时抬头看看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笑容温柔而幸福。
两只小姑娘头上同样戴着爹爹做的花环,像快乐的麻雀,时不时飞到爹爹身边,被亲爹摸摸头擦擦汗,再喂上几口甜丝丝的糖水,然后又像麻雀一样飞到亲娘身边,跟着播种浇水。
“师傅,你在看啥?”呆头呆脑,五大三粗徒弟拿着医箱走过来。
老御医检查过江河的腿后,对一旁期待地看着他的顺娘道:“有冶!”
顺娘这口气还没松下去,又听到老御医遗憾地说:“拖得有点久了,冶是能冶,冶好却是不能干重活,若是刚受伤就请我过来的话肯定能恢复如初。”
“没关系没关系,重活我都能做。”顺娘语无伦次,眼泪差点没掉下来,“他能正常走路就好……”
变了个人的江河实在太好太好,即使不能干活她也不嫌弃的。
江河悄悄握上顺娘的手,看向她的眼神无比温柔。
老御医被肉麻到,不是说是个渣男?看着不像啊。
“好在时间不长,重新打断再冶也不费事。”老御医对村中老大夫的医术还是认可的,“之前处理得不错,碎骨都取出来,就是关节这里没处理好……”
顺娘泪如雨下,重新打断骨头的时候,江河额头青筋都冒出来,她让他抓住她的手,要疼一起疼。
然而江河很快就松开,改抓住轮椅把手,还费力安慰她,“我没事,没想像中疼。”明明让顺娘陪两个女儿回房躲起来的,偏偏她要亲自看着,这下子吓到了吧。
顺娘想哭又想笑,哪里不疼,他才握她的手一小会,她手上就留下指印,这个男人啊……自己疼得半死还顾及她。
五大三粗的徒弟大牛不知什么叫被塞了一大口狗粮,他觉得自己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
总算完事,老御医十分满意,最讨厌治疗时鬼吼鬼叫的病人,也不怕他老人家手一抖,骨头再给你断一截。
“没什么意外最多三个月就能好,过段时间我们会来看看痊愈情况。”老御医十分满意蠢徒弟的手艺,力气大,骨头一握断得干脆啊,就是脑子再好使点就好了。
“大夫,多少银子?”顺娘问,能好就好,不枉费丈夫疼那么一场。
“十两。”
“啥?”十两?
“太多了?”
“不不不,是太少了。”顺娘疯狂摇头,不是说老御医一出手最少得三十两吗。
“哦,师傅说江大郞设计的轮椅好。”老御医徒弟大牛说明诊费这么便宜的原因,“以后腿脚不方更的病人有福了,就少收些诊费。”
老御医没说话,江大郞不知道他这个不用别人帮忙自己手动能走的轮椅带来的是什么。每年都有因为各种原因导致腿脚瘸走不了路的人,尤其是战争后很多士兵残疾了,手残疾还好,最怕走不了路的,只会给家人带来负担。
很多腿瘸的人不是死于伤口,而是死于心理疾病,他们觉得自己是废人,只能躺床上等死,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久病床前无孝子啊,腿瘸的病人大多会选择一死了之,真没几个寿终正寝的,老御医每回看到那些保卫国家的士兵在得知自己成了残废再也走不了路后要求同伴给他们一刀时,简直是心如刀绞啊。
现在好了,这个轮椅非常方便,只要路不太崎岖,坐轮椅上的人费点力气就能到处走,生活能自己自理,他估摸着有代步工具,手上应该还能干点活,比如编个筐啥的……这样想活下去的人就该多点了吧。
顺娘千恩万谢送走老御医。
江河还在发呆,他听完老御医徒弟的说明后才知道自己弄的轮椅的意义,就这轮椅还能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