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微山。
寒风瑟瑟,战意凛凛。
自古便有赫赫险名的檀微山是正魔两道都轻易不愿涉及的险地,其山势之高,山崖之峭,常人难以望其项背,凡鸟难觅行踪。
今日,这人迹罕至之处却聚集了大批修士,密密麻麻地占据了山势阴阳两峰,泾渭分明——山之阴罗列着整齐有序的方阵,清一色身着黑色劲装,面色肃然,魔气森森,显然是纪律严明的魔道精英,山之阳则是分庭抗礼,各自为政的携团,虽然人数上更占优势,但相较魔门沆瀣一气的阵势,平白无故便弱了三分。
起因不过是两名弟子间的口角之争,随之愈演愈烈,各自呼朋引伴,招兵买马,最后不到几日的功夫,竟是以星火燎原之势演变成了一场大规模的会战。
相较于正道方面良莠不齐的阵容,魔门的反应未免太过及时,教人不得不深思这背后是否早有谋划。
在魔门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之中,拱卫着一座黑檀木直方八抬礼舆,绛紫镂银篆的纱幔层层叠叠,在那强劲的罡风吹拂下却巍然不动,笔直地垂下,拢出一方静谧天地,隔绝来自外界的干扰。
比起那低调而神秘的礼舆,在它之前横置的卧榻则更为引人注目——准确的说,是侧倚在那紫貂皮卧榻上的锦衣美人。
秀发如墨,肤白似雪,丹凤眼儿半眯,唇角似笑非笑,生得一副拈花惹草的fēng_liú皮相,便是对过那些自诩名门正道的修士也不由心旌摇曳,道基不稳。
美人自在一笑,宽大的衣领从圆润的肩头垮下,泄出一大片玉瓷肌肤,刺得人眼睛生疼,而那引人遐想的优美颈项,却教那些血气方刚的年轻弟子们碎了一地芳心——显而易见的喉结,昭示了美人的性别,乃是不折不扣的男子。
苍天无眼啊!却教吾辈痴心错付……
——这是男弟子们的心声。
苍天不公啊!却教我们这些女子如何自处?
——这是女弟子们的愤懑。
那雌雄莫辩的锦衣美人,正是近年来魔门的掌权者,原逍遥宗宗主,魔门右护法——吴心。
只见他慵慵懒懒地从软榻上坐起身,也不去管那敞怀的衣袍,任由它要松不松地挂着,瞥眼看向自方才起就安静侍立在身后的高大男子:“少主……可找到了?”
“回主子,下面的人来报,说、说……”堂堂八尺大汉,在他的威压之下却宛若稚子般涨红了脸,吞吞吐吐。
“嗯?”修眉如剑,只轻轻一扬,便似一座大山压下,令人喘不过气来。
“说是在苍辽秘境里……跟丢了。”小心翼翼地说完便低下头屏息静立。
沉默。
不过是须臾,在那男子看来却漫长得快要窒息,终于,听得主子轻笑一声:“罢了。”挥挥手示意他退下,那凝在眉间的杀气也随之消散。
“我的大秀,你那不省心的女儿又跑了!”隔着密不透风的纱幔,吴心苦着脸抱怨道,眼中却是玩世不恭的谑笑。
“……哼。”良久,从那捂得严严实实的礼舆里飘来一声冷嗤,寒凉如山巅之雪,清媚似高岭之花,犹如一缕袅袅的青烟勾缠萦绕在耳边,教人不由得浮想联翩。
“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个好借口呢!”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吴心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细长的丹凤眼里满是算计。
“……”这一次,却是连冷哼都欠奉。
“呵呵。”吴心却明白,这是那人的默许,或者说不屑——不在意自己如何去做,不问过程,只求结果,所以,不屑去思考,更不屑回答——的确像是那位大秀的脾气。
“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又任性呢……”他又笑,却是多了几分真心,似是怀念,似是感慨。
“麟奴,”他眯起眼,对着那退至一边的男子说道,“去喊话,让那些伪君子把少主交出来。”
“是。”
不再是在自家主人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名为麟奴的大汉在自己脖颈处画了一个咒符——黑色的图案类似于一只唢呐的形状,而它的功效也堪比扩音器。
他清了清嗓子,周围就仿佛有一圈无形的震荡波发散开来,将离得他最近的一个低等魔修吹得一个趔趄。
感觉到来自背后一道不悦的视线,麟奴不着痕迹地抖了抖,装作没有发觉,放开嗓子吼道:“对面那些不识好歹的弱鸡仔儿!快把咱少主交出来!否则,别怪爷爷发狠!”
他这一嗓子,像是一门冲势极强的红夷大炮,震得方圆百米听力正常的生物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耳朵——可怜那些捂不了的飞禽走兽,甚至都从耳膜中渗出了丝丝血色。
“大胆魔修,恁地猖狂,先吃我一剑!”一名崇华白衣正站在波及带的打头处,被那声浪激得几乎要吐血,强忍着翻涌的血气,他憋红了一张俊俏的白脸,怒声说道。
此人正是与童彤组过队的刘亚。
然而很快,他肩上搭了一只素白的手掌,看着绵软无力,却几乎将他七尺的身躯都压得要倒下,那手掌宛若有千斤之重,稳稳当当地将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稍安勿躁。”身后是一个温雅的女声,语气柔和婉转,却让刘亚脸红红白白,肌肉僵硬,“是、是,掌门……师叔。”
——糟糕,一时嘴快,怎么可以忘了身份!
这种诚,哪里有自己插嘴的份儿?
刘亚僵着脸,默默地退回人群之中。
她只是这么轻轻的一句,却好似在所有人的耳边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