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天行原本正有些心虚,抬眼一见净涪的模样,鼻子都气得有些歪了。
净涪摇摇头,却望定了左天行,“左天行啊左天行,你果然还是不明白”
“所以”左天行狠瞪着对面的那个人,语气更是极其恶劣,“你到底想说什么”
净涪倒不在意,还是以指点的模样问他道,“我且问你,左天行,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
左天行差点就脱口而出,可是不知怎么的,他张了张嘴后,却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能张着嘴巴,木楞木楞地坐着。
我到底想要什么
那边,净涪的声音还在传来,硬生生地砸过他的耳膜,砸落在他心底。
“赞赏”
当日他成功拜师时候,父母、兄弟手足、族人、天剑宗里一众长老前辈看着他的目光随着这一个字重新浮现在他面前,引得他心神微颤,一点微光从他眼底亮起。
“仰慕”
袁媛、天剑宗及道门乃至一整个景浩界年轻一辈弟子看着他的模样也渐渐清晰,那眼底、面上的热切炽痛了他的眼。
左天行心神一时恍惚。
“爱重”
那么多人的身影渐渐隐去,一道倩影越渐清晰。那隔世已久的风姿从左天行心底浮起,引动他心神摇曳。
杨姝啊
“权柄”
一个又一个立在他身前的前辈修士被他轻易甩在身后,一个又一个同辈被他折服,心悦诚服地站在他座下,听他号令行事。
“力量”
他每一出手,必有剑影裂天,天地为他的力量震颤,众生因他的力量惊惧仰慕,他真正站在景浩界世界的巅峰之上,将自己的名号刻入景浩界的历史里,历万万年不易。
“还是所有”
所有的画面在他心底重叠串联,集结成那些他最熟悉的记忆。这些记忆在他眼前流转,画面中的人一个个向他看来。
那些人见得他,先是面色一喜,随即向着他行礼,称呼他,“剑主。”
杨姝站在那些人的最前方,微微一笑,向他伸出手。
左天行脚步就要一动,但到底他还是稳稳站住了。
“不。”
一个嘶哑得根本听不清的音节从他唇齿间挤出,落在这个小小的禅院里。
净涪心魔身还捧着他的那盏茶,面上却没了那些或浅薄或深刻的表情,只有一派漠然。
细看过去,不像是心魔身,而更像是净涪本尊。
可此刻执掌净涪肉身的,确实是净涪心魔身不假。
“不是”
净涪心魔身听着左天行那含糊的语言,忽然笑了一下,“是吗”
这一个不代表任何意味的问题之后,净涪心魔身就像是没了兴致,直接抓住左天行,要逼问他心底最真实的答案,“那么,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是
左天行也不知怎么想的,本能地抓住了这个问题,就像落水之前最后抓住的那根绳索,不停地去问他自己。
一遍没有答案,那就去问第二遍,第二遍还是没有答论,那就第三遍,第四遍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所有站立在他面前的人影都在消隐淡去,包括巧笑倩兮的杨姝,只有一道人影,轻易取代了他们的位置,站在了左天行眼前。
他出现得无声无息,就像他本来就在那里一样。
被自己逼问得太久,左天行的眼神都有些模糊了,他下意识地看见那道人影,顿时愣了一下,当即就眯着眼睛去细看。
他想真正看清楚那个人影,包括他的面容、动作
但事实上,在他看向那个人影,将那个人影模模糊糊地映入眼睛里的时候,那道人影一下子清晰了。
那是他最熟悉不过的面容,最熟悉不过的动作
左天行怔怔地看着那个人,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又哭又笑。
净涪心魔身抬起头来,看见左天行此时更狼狈又更骄傲的模样,嗤笑了一声。
那声音不重,也不太响亮,却成功地破开了左天行满脑子的迷障,清楚地落在他的脑海里。
左天行兀然抬头,望定净涪。
净涪对他笑了一下,“所以,你想要的是什么呢”
这一次,左天行的眼睛映出了他,也清楚地应了他,即便只有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字。
“道”
净涪没有说话,就那样看着他。
左天行的眼底却有光芒爆闪,锋锐如剑,冰寒似铁。
“我的道”
他回答净涪,话音掷地有声。
“哦。”净涪不置可否,“那么,你的道又是什么呢”
他悠悠地问,语气轻且淡,没带什么意味,仿佛也不在乎左天行的答案。
他确实也不太在乎左天行的答案,不过就是这么一问而已,左天行会不会答,又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净涪全不在意。
“我的道”左天行顿了一顿,方才答道,“是担负。”
担负起所有人的期望,担负起所有落在他身上的责任,乃至担负一整个世界的重量。
净涪听着这句话,望着对面的左天行,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到了那道主离开之前交给他的那本话本,想到话本里面的那位左天行。
现在的左天行,才真正有了那位左天行的风华。
净涪定定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很好。”
这样的左天行确实很好,好到净涪心魔身将原本再想要拿来问左天行的问题全数抹去了。
已经没有必要了。
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