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大王属实不敢相信堂堂楚国国君竟然每日只食一顿肉糜,不过既然苗圣都这样说了,那应该无假。
白鹿大王胸无大志,只是嫌弃苗寨地小,苗人又不擅长耕种,不能养人。他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尝遍天下珍馐,三城之地足够他挥霍了。
所以他占据凤凰城后要请楚王来会,只要楚王熊冉承认他这个白鹿大王,苗人可以不起战事。
苗有母无父,其母被视为不洁之人。身世让苗从小在苗地就饱受欺辱,更别提吃一口饱饭。
苗母将苗拉扯到十二岁自沉沅水,沅水涟涟,可以濯去不洁之名,只是可怜膝下独子了。
苗无生父,因此无姓无氏,长老不肯赐名,一直到入郢都前都被唤作寡癫子。寡解作其母为寡,癫子解作痴儿。
十二岁之后,尚未有名的苗被苗人唤作寡癫子,整日在地里刨食。他喜欢五谷,喜欢百草,于是这个寡癫子在苗地水田里苟延残喘了三十年,竟然种出了穗多实足的谷子。
黎赫王十年,熊冉即位,听闻苗地有善种五谷者,于是亲自接见,拜为司农,六卿。
善种五谷者无名无氏无姓,熊冉赐苗为氏。苗为司农,种植五谷推广良种,开垦水田,挖渠饮水,楚国又得冶铁技艺,苗以铁为犁,以牛为引。越十年,楚地能养人,人丁兴盛。
黎赫王二十年,熊冉废除三公六卿,重立三公,拜纵横圣人木尔为国师,内教化万民,外游说诸侯;拜武圣夫错为大将军,统御四征四镇;拜农圣苗为司农,事无巨细,悉数请教。
苗入郢都,不忘苗地养育恩情,请楚王赐地多一亩,又亲自教苗人农耕。
楚地不分楚人、苗人,对苗圣都是感恩戴德,尊崇备至。
白鹿大王自然也不例外,若非有苗圣庇护,苗地再无苗人。他只是万万没想到苗圣竟然来凤凰城,这让他犯难了。若是苗圣开口,他如何敢违背圣人意思?
好在苗只问五谷农时,白鹿大王一一回答,也刻意避开起兵一事。
“大王,楚王上通天意,下察民情,有尧舜之才,可以为明君。以老朽之见,大王不该起兵,更不该用王之名。我苗地可养人,足矣。”
白鹿大王心里惭愧,苗地视苗为寡癫子,苗却依旧以苗人自居,处处为苗地着想。
若是熊冉遣使游说,可以杀之;若是熊冉遣军攻城,可以战之;奈何熊冉遣苗游说,白鹿大王无计可施。
“苗圣,鹿恩现在犹在弦之箭,犹将覆之水,已经收不回来了。”白鹿大王说出内心担忧。
“大王不必担忧,老朽自然会向吾王禀明实情。”苗见到白鹿大王松懈,笑答。
他与莒臣都是苗人出身,都是苗地苦命人。莒臣以楚人自居,被拜镇西将军,名为镇守西境梁州,实则镇压苗人。他与莒臣不同,苗人、楚人都是天下黎民,熊冉有才,可以为明君,可以王天下。
“如此,真是多谢苗圣。”白鹿大王行跪伏大礼,这大礼天下只有苗圣当得起。
“还请大王放了莒臣,老朽这就回去禀报楚王。”苗扶起白鹿大王,拱手说道。
白鹿大王不敢犹豫,放下莒臣,遣使送二人出城。
“拜见大王。”苗见到熊冉,拱手施礼,莒臣跪拜。
“苗圣此去可有收获?”熊冉见到莒臣安然返回,松了一口气。
苗点头说道:“鹿恩并无反叛之心,请大王念在老臣有斗米之能份上,放鹿恩一条生路。”
“既然没有反叛之心为何夺我三城,杀我三千楚民?”熊冉冷哼一声,若非苗屡次为苗人求情,他早就将苗人抹去,区区三十万人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楚国威严。
“夺三城之地,是为养民。杀三千楚民,教化不严,老朽之过也。”苗恳切说道。
“苗圣以为如何?”楚王问苗。
苗揣摩着熊冉心思,询问:“发配百越之地,将功赎罪,王以为如何?”
熊冉权衡着利弊,发配百越之地,以苗人制衡百越似乎可行。
苗见到楚王不说话,心里打鼓,又说:“削去苗寨大夫,贬为庶民开田,王以为如何?”
熊冉见到苗服软,这才说道:“孤不光不罚,孤还要赏。听闻鹿恩喜食天下珍馐,景瑟在江水捕了一条龙,孤要宴请鹿恩,大摆宴席。”
于是苗再使凤凰城,白鹿大王以为有诈,不敢前去赴宴,苗说道:“老朽以命担保,大王若损一毫一毛,老朽自刎谢罪。”
苗如此恳切,白鹿大王只得赴宴。
凤凰城外,楚王设宴,白鹿大王只身赴宴。白鹿大王心里有了主意,只要能见识到龙肉,死又如何?天下珍馐唯独龙肉能让他以身涉险。
龙还圈养在郢都,熊冉命快马前去,说龙若是死了,肉质就不鲜美。这一点白鹿大王自然认同,以为遇见了知己。
两日之后活龙运到凤凰城,白鹿大王迫不及待想见识活龙面目,只见那龙身长三丈,有甲有鳞,有爪有尾,面目狰狞。
“能见真龙,死不足惜!”白鹿大王感慨道。
熊冉命御厨烹制龙肉,或煎或炸,或蒸或煮,共得十二道。白鹿大王口里生津,就要把持不住。
十二道龙肉终于摆上宴席,熊冉落座后白鹿大王这才落座,苗、木尔、莒臣三人陪坐。
“请。”熊冉见白鹿大王两眼放光,于是说道。
楚王发话,白鹿大王先是夹了一筷蒸龙肉,来不及细细品尝一口下肚,顿时觉得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