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阳身体僵硬了一下,这也是他推迟两年读书的原因之一,他在学校里还有不想面对的人,这个人就是陈书青。
陈书青比夏阳大几岁,这会儿也还是个青涩少年,留着短短的头发,带着个厚酒瓶儿似的断腿眼镜,一身藏蓝色厚棉衣上还有两块补丁,正抱着课本在门口看着夏阳。他见夏阳看向自己,有些腼腆的笑笑道:“我去问过你们班的同学,他们都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生病了,正想抽空去你家看你给你送笔记过去……”
夏阳戴着厚围脖,这会儿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也垂下了大半,爱答不理道:“我是病了,不过现在好了,不劳烦你跑一趟。”
他知道陈书青这个人性格一向温和,老好人似的没有脾气,他往常同他关系最是要好。但也正是这个他最信任的朋友在最后骗了他——若不是陈书青,他也不可能轻易的应约出来,更不可能被蒋易安囚禁,挨了那颗枪子儿。
陈书青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夏阳恹恹地并不太搭理他,又有些尴尬的退了回去。他想不太明白为什么几天不见,夏阳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那,那我改天再过来……”
“陈书青,你等一下。”夏阳喊住他,把军绿挎包里的那几本书拿出来一股脑的塞给他。“这是我之前借你的书,我不看了,还给你。”
陈书青愣了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夏阳就大步离开了。他诺诺的喊了夏阳一声,一时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了这个最要好的朋友。他比夏阳年长,又是家中独子,一向是把夏阳当成了最疼爱的弟弟对待,他瞧着夏阳毫不犹豫的离开,又看到那个不知道哪儿来的男孩跟在夏阳身后,俯□在夏阳耳边嘀嘀咕咕,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蒋东升在夏阳耳朵边上没说好话,正嘀咕着要帮夏阳出头,“哎,那个书呆子是不是在学校老缠着你、欺负你了?我去帮你教训他,保管让他不敢再招惹你!”
夏阳闷头走路,不吭声。
蒋东升扭头就往回走,却被夏阳一把抓住了。夏阳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别去,他没招惹我,我只是不太想见到他。过几天就放假了,也遇不到几次,没事的。”
蒋东升半信半疑,瞧着夏阳还是闷闷不乐的,伸手在他头上揉搓了一把,把个棉帽子都揉歪了,“以后有事儿跟我说,你家救了我,你就当我是你亲哥。”
“嗯。”
夏阳去教室,蒋东升也跟去看了一眼。他们来的时候正好是课间休息,教室里的人都跑出去活动了,只剩下几张空荡荡的破木头桌子,连在一起的板凳也有些破旧,最前面的墙壁上用黑水泥抹出来一块简陋的黑板,它上面贴着几句毛主义语录,红底黑字的看着格外醒目。只是黑板用的时间久了,有的地方已经发灰白色,像是擦不掉的粉笔印子堆积在那似的。
蒋东升对这个砖瓦房的教室没多大兴趣,倒是教室后面的那块同样简陋的黑板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班级的黑板报,上面有一段抄写字体清秀,虽然还有些刻意的加重笔画,但是跟旁边那些字一对比就高下立见了。
蒋东升一眼就瞧出这段字出自夏阳的手笔,但是他奇怪的是,怎么这跟夏阳在家里的时候写的差别这么大?夏阳在家里教育夏志飞的时候,蒋东升是在旁边瞧着的,那笔字潇洒俊逸,早就脱了这股稚嫩之气。
放下,等旁边的同学回来之后,问他借了笔记来抄写。蒋东升看了一会夏阳抄笔记,便跟他说了一声,准备跑去后面的雷达部队借电话打给家里。
夏阳抬起头来,看着蒋东升道:“你骑车去吧,雷达部队在后面,还是有点儿远,中午吃饭的时候最好赶回来,学校里过了点儿不开火,只能吃凉的。”
蒋东升应了一声:“行,我知道了。你先忙,我等中午放学了再来找你。”
离着学校不远有一个雷达部队驻扎,号称是一个连,实际也就是十几个人,这会儿连长带着人去野外训练了,只剩下三个人的班驻在那儿,部队的小连长出去之后,留下的最高负责人就是系着围裙的司务长兼炊事员。
蒋东升骑着二八自行车颠颠儿的去了雷达部队,门口连个站岗的都没有,直接就骑进去了。他到的时候,司务长正跟小战士在下陆战棋,另外一个小战士负责当裁判,一脸严肃的观察战局。
蒋东升使劲一按车铃铛,当啷当啷的吓了他们一跳!司务长先是想捂棋盘,抬头瞧见是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又松了口气,忙先把蹭歪的几个棋子恢复原样,“别乱动啊,刚才放在什么位置我可记得的……哎,我说同学,你来我们这有什么事儿吗?”他们离着学校近,时常有学生晚自习前跑来看会电视,对学生也熟了。
蒋东升笑笑,道:“我想借您这儿打个电话,成吗?”
雷达部队因为任务要求,装了内线和外线俩电话,以前也有学生跑来借电话使过,司务长心善,瞧着他们实在着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答应了。反正他们这地方实在小的可怜,上级查也查不到这里嘛。
司务长唯一的嗜好就是下个陆战棋,是个棋疯子,下起来就有点挪不开脚步,他看了一眼正杀到关键时刻的棋盘,对旁边的小兵道:“哎,小孙,你带这位同学去打电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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