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阳被一辆军用吉普车送回来的事儿惹得不少人来看,那年头见个汽车还是稀罕的,直到汽车开走了,不少小孩跟在汽车屁股后头追着跑了一阵,满眼的新奇。
夏阳这次回来主要是辞行,他在路上吹了点冷风,一说话就咳嗽,惹得夏妈妈眉头紧锁着很是担心。蒋东升跟着在一边搭腔,说是已经跟雷达部队说好了,过几天他家里来人,直接到夏阳家来接,保证路上安全。
蒋东升瞧着夏家夫妻还是一脸的担心,立刻又道:“叔叔,阿姨,你们就放心吧,我家在那边还算有点人脉,我这次带夏阳去军区总院瞧瞧,他这身体是该好好做一次检查了。”
夏阳他爸还在犹豫,不过很快就看向自己媳妇听她做决定。他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没见过什么世面,对蒋东升的一番好意又感激又担心。他既感激这孩子对夏阳的体贴,又担心夏阳一个人出去行不行。
夏妈妈是读过书的人,她小时候在大城市住过一段时间,家道败落了才来了这个小地方,对军区总院还是有些概念的。她伸手摸了摸夏阳的小脸,瘦的巴掌大小,触碰过去冰凉一片,她叹了口气道:“都怪我,阳阳出生那会儿我身体不好,一直也没让他吃饱过,用点儿米汤把他喂起来的也难怪老生病。”
夏阳皱眉,伸手抓住夏妈妈的手打断她,“妈!说什么呢,夏志飞不是也打小儿喝米汤……”
夏志飞在一边听了半天,听到哥哥喊他便蹭地一下站起来,结结巴巴道:“我我、我喝米汤!”他的意思是再次肯定夏阳的话,他哥说的,没有不对的。
这个小证人太给力了,连原本还在自怨自艾的夏妈妈也被他逗笑了,夏阳看着小孩挺着小肚子紧张的站在那,也忍不住笑了。
蒋东升被这小孩逗得不行,上去一把抱住了作势往上扔了两下,道:“你喝米汤啊?难怪长得这么胖,哈哈哈!今天喝了几碗米汤?会数数不?”
夏志飞被抛在半空中仍不住回头去寻找夏阳,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哥,他刚才没说错话吧?
夏妈妈看着跟夏志飞一起玩的高兴的蒋东升,也渐渐有了主意,她在瞧见蒋东升落水的那身穿着的时候,就知道这孩子不是寻常人家的,但是没想到他还愿意回过头来帮她们家夏阳。夏阳的身体太弱,三天两头的生病一直让她惦记着,或许这次是一个让夏阳健康起来的好机会。
“我去给你收拾下,等几天东子他们家来人接的时候,你就跟着去吧。”夏妈妈给夏阳拢了拢头发,瞧着面容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大儿子,心里多了几分疼惜。
夏阳眼里有几分挣扎,他更想将这次进京检查身体的机会让给他妈,但是现在他一没钱二没本事的,实在无法带夏妈妈一起过去。
夏妈妈又道:“正好你爸弄来一点黑呢子布料,妈给你和东子一人做一件厚外套,去了外面也好穿。”
这个年代弄到点布料是很珍贵的,尤其是难得遇到的厚呢子布料,拿出去送礼都是很有面子的了。一人一年三尺六寸布的布票定量,他和蒋东升两件大衣就用掉全家积蓄的大半,夏阳有些不舍得,“妈,不用了,你给蒋东升做一件我不要……”
夏妈妈声音温柔但是也说的坚定,“听话,你们一人一件。出门了,就是大人了,得有件体面的衣服呢。”
没有哪个当妈的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体面的出去,她们虽然穷些,但是一件衣服还是能咬牙拿出来的,她不愿意让夏阳因为这些被别人看不起。
夏妈妈要急着给夏阳和蒋东升赶做衣服,拿出卷尺来给他们量了身材。
蒋东升在量身的时候,一边伸开双手站好了,一边冲夏阳挤眉弄眼的,连连示意夏阳低头看衣服口袋的位置——那是他们赚的那些钱和粮票什么的,蒋东升这小子也不好意思了,想让夏阳给家里留些钱。
夏阳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但是瞧着嘴中念叨着尺寸的夏妈妈又有些无奈。他担心的不是钱,是夏妈妈能不能受累,她可是有心脏病啊。
夏妈妈的母家据说在民国时曾开过绸缎庄,连着绣坊都有好多座,做旗袍的手艺堪称一绝。那时候还有位宋夫人专门去她们那里订做旗袍,有时候送去三四十件,那位夫人不但挂在衣柜里欣赏,连出国都带着。
夏妈妈打小跟着家里学了不少,也很喜欢制作衣服,但是如今也只能自己偶尔画上两笔衣服的样式,一来是没有布料让她用,二来便是年代不许这样带有资产阶级性质的奢华物品出现。旗袍曾经一度被打为封建残余,抓到制作和穿戴便是要游街批斗的。
所以平时夏妈妈都是把衣服做的中规中矩,偶尔会在夏阳贴身穿的衣服上弄几个布条编的精致盘扣罢了。
这会儿不同,夏妈妈琢磨着京城里的人穿的总会时髦些,她不愿意夏阳丢了脸面,她的夏阳可是从小都宠着长大的。她绞尽脑汁,尽量让衣服又显得洋气些,又不会太显眼,还要顾及一旁只有定量的黑呢子布料,在一张旧报纸上不停写写画画。
夏阳在一旁看了一眼,衣服的样式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但是他不自觉用二十年后的眼光去看,还是觉得有些小家子气。衣服领子太过古板窄小,肩膀和腰那里也不修身,有些肥肥大大的。
夏阳想了想,试着道:“妈,可不可以做立领的大衣?”
夏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