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人们小声地讨论着,田幼薇抬起头来,看到白师傅站在人群中冲她微微点头,眼里满是赞许。
田幼薇的沮丧去了许多,也冲着白师傅甜甜的笑。
正是白师傅的精心教导,和无数个日夜不停的练习,做废了好多瓷像,她才能有此刻。
忽见一人穿着绿色官服,手摇着华贵精致的扶桑扇,一摇三摆地走过来,拖长了声音道:“咦,你们凑在这里做什么?”
却是吴锦。
众人顿时默了声息,低眉垂眼让开路让他过去。
吴锦扫视众人一圈,目光停留在田幼薇脸上,笑道:“阿薇姑娘,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这是明知故问。
田家窑场里发生的事情基本不能瞒过监窑官,吴锦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在做动物瓷像,只是之前以为是小孩子的玩闹没当真,这会儿看到成品就坐不住了。
田幼薇早料到会有此刻,清清嗓子,说道:“不过是玩闹之作,女孩子间的小玩意而已。”
吴锦弯腰拿起一只瓷猴,摸着上面的描金花纹,哂笑:“这可不仅仅只是小玩意啊,这样一只,至少也要值三两银子吧?”
田幼薇笑道:“大人谬赞,造价的确不低,不过愿意花大钱买的人怕是不多,我送给闺中密友做生辰礼倒是极不错的。”
吴锦就道:“你要送给谁呀?”
“送给明州港吴七爷家的幺女,我们约定好的。”田幼薇抬出吴七爷的名头,且看吴锦要怎么办。
吴家能背靠着明州港做到巨富,本身实力定然不俗,与朝廷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看吴锦是否吃这一套了。
“吴七爷?”吴锦勾起唇角不以为然地笑笑,低头将各色瓷像各捡一只放在一旁,说道:“阿薇姑娘,你这瓷像做得挺新颖别致,我打算贡入宫中献给贵人,你不会舍不得吧?”
田幼薇的心在滴血。
她这一批动物瓷像,做的是除了龙之外的十一种生肖,另外再加蟾蜍。
每种动物各做了四种不同的款式,每个款式各做六只。
吴锦一口气拿走四十八只,按三两银子一只的价去算,那就是一百四十四两银子。
当真贪得无厌!
然而却是避不开的,毕竟没有其他窑场可以避开吴锦。
“怎么?你舍不得?”吴锦见田幼薇不说话,眼睛里闪出冷光,满是逼迫之意,“你要晓得,你能做出这样的瓷器,那是沾了天家的光!”
田幼薇甜甜一笑:“大人误会了,我怎么会舍不得呢?我只是觉着,您挑的这些不算最好,让我来替您挑吧。”
她使个眼色,喜眉自去寻找杨监窑官。
即便要送往宫中,那也该由杨监窑官来出这个风头,而不是吴锦这样的龌龊小人!
吴锦见田幼薇真的替他挑瓷像,心里十分舒坦,洋洋自得地打开扶桑折扇,搧着风,翘着腿,叫手下小吏给他端茶送水。
田幼薇的瓷像挑到一半,杨监窑官和田父就来了。
“吴弟与为兄真是心灵相通,为兄正和田仕郎商量着寻好盒子呢,你就办妥此事了!”
杨监窑官大笑着,毫不客气地在吴锦身边坐下来,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有你相帮,咱俩今年的考绩一定能得甲等!”
吴锦的笑容僵在脸上,干笑一声,沉了脸不说话。
田幼薇精心挑出四十八只动物瓷像,心无芥蒂地笑:“最好的都在这里了!”
杨监窑官命手下将瓷像收起,若无其事地约吴锦:“今晚一起喝酒?”
吴锦皮笑肉不笑:“好啊,田仕郎也一起吧,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众人散去,余下的动物瓷像也都用稻草和纸包好装箱,田幼薇心里却不安起来。
往宫里送东西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皇家的东西都讲究独一无二。
就像她们家做贡瓷,每次相同的器型都要烧很多,再把其中最好的精品挑出来呈上去,其他的都要摔碎了埋在深坑里,不许流落出去。
倘若这些瓷像真的入了宫中贵人的眼,要求上贡,那其余的瓷像就再不能买卖了。
那她辛苦这一场,又是为了什么?
她不服!
她今天夜里,必须将这些瓷像连同镶嵌了金银饰的秘色瓷一起,送往明州港!
田幼薇跳起来,把小虫叫来:“你去廖先生家,把我哥哥和阿璟叫来!”
今天是她的好日子,田秉和邵璟本是要来的,却被廖举人留在家中一起考题,这会儿事情太急,她也顾不得打扰不打扰了。
小虫虽然不太聪明,却很听她的话,而且做事卖力又忠心,闻言立刻飞奔而去。
田幼薇守在木箱前,满心焦躁。
一条人影替她挡去炽热的阳光。
谢良同情地看着她:“阿薇。”
田幼薇有气无力:“你怎么来了?”
谢良道:“我听说你烧了瓷像,今天出窑,所以过来看看,人太多,我就没上来和你打招呼。刚才的事我都看见了,你的瓷像一定不能入宫的,不然你就白辛苦了,我爹和吴监窑官关系还不错,我让我爹和他说说情。”
田幼薇将信将疑,也不怎么抱希望,勉强一笑:“好呀。”
谢良看出她不信,嘴唇轻轻翕动几下,没再说什么,只道:“那我这就去,你等我消息。”
没多少时候,邵璟和田秉气喘吁吁地赶来了:“要做什么?”
田幼薇道:“我打算今夜就把东西送去明州港。”
田秉当仁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