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立春,但是昆云城里倒是很难得的下了雨。
凌离儿对着窗外的细雨,很是忧郁的念了一句诗经上的话,“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不对不对,应该是今我往矣,雨雪霏霏。”
马车停在凌家府邸的门口,凌离儿穿着一身袖口裙摆绣着杏花的浅粉色衣裳,越发显得肌肤如雪,晶莹剔透,行走间若有杏花翻飞,她的眉目间很是灵动,但是又有些说不出来的紧张和失落之色。
既是对京城的日子充满了期待,也对于要离开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有些不舍得。
不过看向一旁的白蒹葭,顿时心里就平静了下来,安静的朝着白蒹葭的房间凑了凑,看见白蒹葭扭头看了一眼自己,顿时便咧嘴一笑,又想起自己正换牙缺了两颗,急忙捂住了嘴,倒是抖得白蒹葭抿嘴一笑。
祝宜书握着苏晚雪的手,倒是很哭了两场,只叮嘱她在京城里要好好照顾自己,倒是让苏晚雪也忍不住有些梗咽,上马车前,才将自己的盒子拿出来交到祝宜书手里。
白蒹葭坐在马车里,眉目安静的盯着手里的一支杏花。
这杏花是凌离儿给她的,半红半白的,倒是如上了胭脂的少女脸颊,很是动人。
白蒹葭听着那边总算是告别的差不多了。苏晚雪脸上的泪水虽然已经擦干了,但是还是有些眼眶红肿,分明哭的也算厉害。
他们这马车分了两座,因为她怀胎初期,眉低眼慢,祝宜书跟苏岩鹤又刚成了亲,一时也不好分别。
立春倒是属意让她继续在这昆云城里养胎,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不过白蒹葭却执意要回京城,眼看白蒹葭心意已决,立春也知道劝阻不动,他们便将这府里的大多数人都安排完毕,一部分放了出去,一部分跟着回了京城。
另有一部分比较让人放心的还是守着着宅子。
他们主子们就分了两车,白蒹葭跟苏晚雪凌离儿一车,凌慎之苏正则跟苏岩鹤和谢老先生又另外坐了一车,此外还有几辆马车放着些物品,坐着些奴仆。
因为顾念到白蒹葭的身子,一路也不急着赶路,力求平安。
不过白蒹葭倒是想到凌慎之和苏正则的县试,便索性跟凌慎之商量了一下,让凌慎之跟苏正则另外跟了车队,早日回到京城里去。
凌慎之骑射的功夫也相当不错,但是顾及到苏正则比较是个文弱书生,两边考虑了一阵,还是让白蒹葭拿了主意,让他们二人走水路。
又将银钱让二人贴身存放,将人托付给了苏岩鹤。
两个孩子虽然机智,但是毕竟年纪还小,不过好在有苏岩鹤就很放心了。
凌慎之说起来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真正的离开白蒹葭,绕是他沉稳早慧,喜怒不形于色,离别之时,脸上也不由多了一些别离之色,听着白蒹葭殷殷嘱托自己注意身体,又看着白蒹葭单薄的身躯,倒是忍不住心中一软,道;“母亲如今才要多注意自己才是,这科举今年赶不上明年再考也一样,母亲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白蒹葭听他声音难得温柔柔软,倒是忍不住轻轻一笑,道;“我怎么忍心让我自己的事情耽误了你。”
她盯着凌慎之,见他长身玉立,虽然一身青衫,腰上石青络子系着青玉鲤鱼玉佩,虽然小小年纪,但是……
但是这孩子,实在是太体贴太周到了,让人挑不出来什么事情。
但是越是如此,反而让人越是心疼。
眼看凌慎之眉目如画,呆呆的看着自己,白蒹葭只觉得心疼的厉害,就听凌慎之道;“反正我年纪还好,考这个也没什么。”
白蒹葭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跟晚雪商量过了。”
凌慎之偏头看向白蒹葭,他的眉目间,并没有少年常见的好奇,只是很沉静的样子。
“鱼儿的祖籍落在靖州,他去靖州考。”
靖州在大昭的国度里,出名的学子并不算很多,想要在靖州考一个解元可比外地容易多了。
也在昆云城回京城的半路上。
凌慎之点了点头,就听白蒹葭道;“到了京城后……”她眸光闪烁,“按理说,你应该直接回凌家的,但是我却有几件事情要嘱咐你。”
无论如何,凌慎之到底是凌家的嫡长孙,就算再怎么不愿意,回到京城后还是要去凌家的,否则传出去,坏的就是凌白两家的名声。
毕竟如今三皇子和七皇子在别人眼里正斗得旗鼓相当,白家和凌家虽然再没有什么表态,但是凌纤纤是七皇子的皇妃,虽然这几年以来跟凌家也算是冷落了关系,但是有那么一个哥哥和嫂子,就注定凌家和白家是算在七皇子闻人乐节那边的。
这种时候——无论是谁,都巴不得抓到凌白两家的小辫子。
白蒹葭怜惜的看了一眼凌慎之。
这个年岁的孩子,在别人的家里,也许还是应该快乐玩耍的季节,但是既然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享受着这样身份带来的方便和荣华。
那么随之而来的责任,也必须是让孩子认清而且担负的。
将孩子护在自己的羽翼下,让他天真的长大并不是对他的好。
“你听好了,京城里的势力……”
白蒹葭眯了眯眼睛,眼中里闪过一丝微微的冷冽。
权利所随之而来的,就是义务。
虽然知道这一切对于一个八岁孩子来说,太过残忍和冷酷了,但是再残忍再冷酷,她也只能选择将一切摊在凌慎之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