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赌气这么一跑,房间里余下的人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后也都识趣地纷纷退出去,遵照军令各自忙去,准备三日后各回各家。
此时明剑回来了,回报说军医去百里寨主那边看过了,没什么大碍,此外赤麟和隋靖也已安置在别屋歇下了。
慕谦这才在众人小心搀扶下缓缓起身,回头无比心疼地看了一眼床上的慕荣,然后才对秦苍等人道:“我先回去休息了,荣儿就交给你们了。”
秦苍忙道:“慕公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他。”
慕谦点了点头,又深深地望了一眼慕荣,眼中满是不舍与放心不下,却又莫名地充满了坚定和决心。
荣儿,等为父的好消息。
于是,他唤来门外守卫的龙吟,在他的搀扶下回自己房间去了,秦苍一直将他送到了门外。
于是,这房间里就只剩下秦苍、欧阳烈、兰宁、明剑、陆羽几个人了。
静了许久,一直杵在门口的秦苍方才突兀地说了一句:“人都走了,你可以不用再装了。”
他没转身也没回头,众人都奇怪地看向他,此时却见床上的慕荣蓦地睁开了眼,然后紧绷着一张苦瓜脸缓缓坐了起来,还像是尚未回过神来似的呆滞了片刻,然后才抬起一张无悲无喜的脸看向门口的秦苍,一双深渊黑瞳将所有惊涛骇浪通通压下,只是像一弯三九寒潭一般宁静地看着秦苍,却又在无形中给人一种几乎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他又恢复成了那个将什么都关起门来熊熊燃烧的闷葫芦,又是这种既让人生畏又让人觉出一股绵延细长的悲伤之感的冷静。
“大公子,你……身体可无恙了?”兰宁惊魂未定地看着他如是问。
慕荣用同样寒潭的深渊双眸向他看了一眼,冲他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惊鸿一瞥间,那双寒潭深眸中闪过的精亮之光莫名地触动了兰宁的心弦。那种感觉就像是暗夜之中永不熄灭的灯塔,能为迷途中的人指引方向,更能给深陷泥潭的人带去光明和希望。
对于慕荣,以往兰宁与他基本谈不上什么交情,可经过此番北征,他却是对慕荣这个人有了刻骨铭心的认知。不管是义无反顾替父犯险,还是暴怒之下碾压耶律图,不管是智退胡人,还是刚烈抗父,不管是盛怒状态下还本能地对兄弟至友手下留情,还是此刻褪去了所有汹涌浪潮归于令人生畏的冷静,他的每个样子都出乎他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既令他惊叹不已,同时又让他钦佩不已。
他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个人会成为他们所有人的希望,能助他实现为蓝霖报仇的心愿。
一旁欧阳烈看着慕荣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他,不如说任何安慰的话都是多余。
明剑和陆羽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插话,因为显然这不是他们应该插话的场合。
此时,杵在门口的秦苍终于转过身遥遥看着,难得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严肃脸一字一句道:“刚才大伙儿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是陈述句,不是问句。
慕荣瞥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隐忍,搭在膝盖的拳欲紧还松,终是无力地耷拉下了五指,闷声应了一个字:“嗯。”
秦苍的眉头倏地皱了一下,追问:“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慕荣那只耷拉在膝盖上的手好似又要捏个拳,却终究只是试探了一下就又松开了,然后他的嘴角牵起了一个极为苦涩勉强的弧度,似愤怒又似自嘲地说了三个字:“不如何。”
“怀霜……”
欧阳烈张口喊了一声,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究还是没能开口。只是,他脸上满是担忧,还有浓重的歉意,似是在为没能帮到慕荣而心意难平,良心难安。
慕荣听出了他的担忧,抬头冲他转瞬即逝地笑了一下,同时冲他轻轻摇了摇头,算是告诉他:我没事。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杵在门口的秦苍,终于下地穿鞋,然后走向门口,错身而过的刹那,他也给了满眼担忧的秦苍一个转瞬即逝的浅笑,沉而轻地说:“放心,我清醒着呢。”
然后,他的脸色又迅速苦了回去,立在廊檐下沉默望天,那背影看上去犹如负着千斤重,就连他周身似乎也弥漫着悲伤而沉重的气息。
欧阳烈忍不住也抬腿跟了出去,屋内三人便很自觉地没有去打扰门外的三人。
欧阳烈也学慕荣的样子仰望阴霾的冬日天空,蹙眉垂眼颇为伤感地劝道:“怀霜,你不要太悲观,我相信老夫人和二郎他们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秦苍不知何时已靠到了一旁的廊柱上,看着阴霾的天色映衬得慕荣更加阴沉的苦瓜脸,微眯的狐狸眼中闪过莫名的心思。
本来他不打算说什么,也知道说什么都是多余,可他到底还是没能狠下心,低低地说道:“慕公天生富贵相,眼下的困局只是暂时的,他一定能平安渡过此劫,你不要太过忧心。”
乍听此言,慕荣一时没反应过来,可这话在他脑中盘旋了一圈,他竟好似立刻觉察出什么来,猛地看向秦苍,眼神也带了几分凌厉的质问意味,仿佛是在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秦苍却立刻又恢复了他那副欠揍的浪荡无羁,冲慕荣耸了耸肩:“别多心,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聪明,我只是猜测,慕公既然那么坚持,甚至可以说是固执地选择那样做,想来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