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随着更夫的敲梆呼喊,已是戌时一更天了,朱康宁揉了揉酸痛的腕子和肩头站起身来,连着三天,那些个账簿终于清点完毕了。
朱康宁行至门前站定,喊道:“朱安,朱安……”
不多会儿,家生子朱安便从不远处的候室跑了过来,点头哈腰应是:“老爷,您有何事吩咐?”
锤了锤久坐发涩的后腰,朱康宁看了一眼自己这长随,心中一愣,这厮的脸色又苍白了不少,便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道:
“朱安,你去后厨看看,我晚膳时吩咐炖下的石斛乌鸡汤好了没有,另外再看看早上的桂圆莲子羹还有没有剩的,一并端来,要两副碗筷。”
“是,老爷。”
家生子朱安应道,转身往那后厨走出。
思量着夜宵送来还要些时间,朱康宁索性来到书桌前,打开地上的藤箱,将已经清理好的账簿一本本码进去,也好明一日早送还各处店铺。
不知忙了多久,那数百本账簿还剩下小半未装好,朱康宁便听得身后已传来脚步声与碗筷碰撞声,应是夜宵已送到了。
左右不差这点功夫,自己这也已经饥肠辘辘,不如先填饱肚子再说。
行至小桌之前,打眼一瞧,桌上摆着四种蜜饯五样糕点,两个小瓮两副碗筷,香气扑鼻,引得朱康宁腹中饥火翻腾。
他忙捻起一块绿豆糕,要垫吧垫吧。
绿豆糕松软,入口即化,细腻的口感裹挟着一丝绿豆的清甜,绽放在舌尖味蕾之上,就犹如久旱逢甘霖一样。
三两下将一大块绿豆糕吃了个干净,朱康宁方才觉得饥火稍稍止住。
在朱安的服侍下,朱康宁端起面前这碗乌鸡汤,就着碗里的小勺,一边一勺一勺的小口喝了起来,一遍吩咐朱安坐下,道:“朱安,你跟着我也有三十余年了吧?”
刚刚坐定,正看着面前餐具,不知道是否动筷的朱安闻言,一时摸不准老爷问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的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小的六岁时做了老爷的书童,至今已然三十有八了。”
“哦,那边是二十二个年头了。”一口饮尽碗中温热的乌鸡汤,朱康宁如是说道:“常言道,十五而学,二十而冠,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
如今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到了给你成个家的时候了。”
那头的朱安听了话语,吓得一骨碌跪在地上,哀声求道:“小的自小长在朱家,无才无德,父母早已作古,便是面目也已忘记,老爷如今赶我出去成家,小的可怎么活啊!”
“嗯?”
朱康宁见他如此反应,微微一怔,旋即便反应过来了,这朱安怕是以为自己要赶他出去,哭笑不得的笑骂道:“你这泼才,怎作小儿女姿态,老爷我被你伺候惯了,怎么会赶你出去,只是你如今三十八岁仍未娶妻,若是你绝了后,我那儿子孙子,又由谁来服侍?
起来!
老爷我今晚只喝鸡汤,这肉你便尝个鲜,也算是补补。
也不知你这货最近是怎么的,面色惨白,步履蹒跚,怕不是被哪个勾栏里的姑娘掏空了身子!”
连骂带训,朱安终是收起小儿女姿态,拿起筷子将那鸡汤里的肉块全都加进碗里,捧着那瓷碗儿低头不语,只是浑身颤动,似是感激涕零。
喝了两碗汤,又吃了些糕点蜜饯,正端着碗银耳莲子羹慢条斯理吃着的朱康宁终于发现了朱安的异常,开口问道:“你不是馋这乌鸡很久了吗?怎么不吃啊?要不要拿回后厨重新换个做法?”
朱安闻言缓缓抬起头来,声音嘶哑的说道:“老爷,我馋啊,我是真的馋了很久了。
馋你的身子啊~”
朱康宁此刻才看清朱安的面目,嘴角皮肤撕裂,一张满是尖牙利齿的血盆大口裂至耳边,眼眶里一双眼珠子干枯泛黄,隐隐有蛆虫拱动。
“啊啊啊啊啊——!”
一连串杀猪般的嚎叫,朱康宁整个儿坐倒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就往房门处逃窜,刚爬到门廊边上,一张散发着腥臭味道的面孔便凑了过来。v手机端/
正是朱安!
就见他四肢着地,不知何时蹲到门口,正歪头打量着朱康宁,一张面目上除了嘴巴和眼睛,其他的竟都是画上去的。
手脚并用的退到桌边,朱康宁牙齿打架,强自说道:“朱……朱安,你……你这是……”
“老爷,您还不知道吗?我死了呀。”
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自朱康宁背后传来,他僵着脖子转头望去,一个血肉模糊,好似被把皮扒走了的血人,正从书房的窗边爬进了屋,一步步的蹒跚着走了过来。
“朱安!”
听到朱康宁的惊声叫喊,那血人站住了,只剩下脂肪、筋条和血肉的面孔,强行挤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柔声道:“没想到我变成了这副模样,老爷您还认得我,也不枉……我服侍您的那数千个春宵!”
听得那血人声音转厉,朱康宁便心知不好,匆忙抓起身边的一张矮凳挡去,就听见咔嚓一声,一只不断滴落着血肉的手臂带着腥风径直击破矮凳,死死扼住了他的脖颈。
朱康宁只觉得眼前发黑,阵阵腥臭入鼻,一时间便喘不上气来了,那朱安化作的血人咬牙切齿的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冷冷的说道:
“你这负心人,当初骗我身子时是如何说的,日后及冠了,便给我个名分,我等啊等,从书童熬成了贴身长随,变成这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