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蒙仙人赐卦以来,已过了数日了。
数日来风平浪静,朱康宁甚至已因为自家商号的事儿,往县城打了个来回了,结发妻子与老夫人皆道他是被江湖术士骗了。
他虽嘴上强硬,但也难免心中暗自嘀咕,时日渐久,朱家阖家上下都快淡忘那道饶事了,唯有老夫人还因为惦记那柄祖传宝刀而偶尔念叨。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这一日,朱康宁正和往常一样在书房清点账簿,不知不觉便到了深夜,晚上用的晚膳已然消化得差不多,难免腹中饥饿。
他便放下毛笔,站起身来呼唤贴身长随:“朱安,朱安……”
几声呼唤过后,家生子朱安自外头候室敲门而入,低眉垂目的哈腰问道:“老爷,你叫的何事?”
“且安排些吃食,一会儿送进书房来。”
“是,的这就去吩咐厨房。”
家生子朱安应道,旋即就脚步虚浮的往外走去。
“诶,等等。”
朱康宁见了,眼珠子一转,流露出些许坏笑,张口喊住朱安,站起身来漫步端详,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位从一起长大的家生子,嘴上调笑道:
“啧啧啧,好你个朱安,脚步虚浮、面色泛白、眼白发黄,这是又去碧涛阁找哪个老相好潇洒了吧。
要节制啊。”
朱安诺诺的不敢接话,只是低头看着地面,朱康宁看他不愿作声,自讨了个没趣,只得闷闷道:“下去吧,一会儿好了,送过来就是。”
没有回应,朱安只是沉默的退了出去,并轻轻的把门带上了。
【这厮不会是被相好的撂了吧。】
一个大胆的想法盘聚在朱康宁心里头,他竟连账都不清了,朱安乃是朱家的家生子,三代为朱家效力,更是与朱康宁一同长大。
少时为书童,大了作长随,不是家人甚是家人。
如今这厮显现此番模样,朱康宁不由得开始思量他的终身大事了,自己已经有一位正妻和两名偏房,朱安却连个媳妇儿都未娶上,只是顾着在碧涛阁清倌人那里流连。
【是时候帮朱安娶房媳妇儿了。】
朱康宁心中下定决心,转头看到那一大摞账本,头又大了起来,这都一整了,却连一半账簿都没清完。
哀叹一声,拿起桌上毛笔,朱康宁继续开始清点账簿。
朱家作为大富人家,厨房随时有轮值的厨子候着,以防家里的老爷夫人公子姐们饿着。
不多会儿,朱安已捧着一个精巧食盒从厨房出来,就见他一番张望,见左右无人,咧嘴一笑,大半个嘴角撕裂开来,残破皮肤下现出一张血盆大口。
几缕黑气从他口中吐出,如烟似雾般自食盒缝隙间渗了进去,些许逸散出来的黑气凭空消散,朱安嘴角撕裂开的残破皮肤,如有生命一般自动吻合在一起,看不出任何损伤。
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朱安捧着食盒缓缓向前,穿过曲折的走廊,又绕过假山花园,才来到一进的书房门口,轻敲房门。
梆梆梆——
“进来。”
书房里头传来朱康宁的话语,朱安这才推门进去,略过正在翻看账簿的家主,在一旁的桌上将食盒打开,内里分上下两层。
上层是些精致糕点和切好的时令水果,下层是几碟子菜,一碗米饭和半碗汤。
一时之间食物的香气缭绕,朱康宁只觉得腹中饥火腾腾,一时之间竟连半个字都看不下去了,只得将笔一搁,站起身快步走了过来。
“今日是王厨轮班?”
“正是,老爷快趁热吃吧,一会儿放凉了,这饭材滋味可就差着点儿了。”
“也是,难得是王厨轮班,他家祖上毕竟是御厨出身,我今日可算是有口福了。”
着朱康宁端起碗来,夹起一筷子金鱼戏莲来,大虾独有的鲜香配上浓浓的蒜香,让人口水直流。
美食在前,不多言语。
就见朱康宁将那一筷子金鱼戏莲塞进嘴里,眼睛瞬间明亮了几分,完整饱满的虾肉混着略有咸味的蒜蓉,滋味更加醇郁鲜美,犹如春风化雨,点点滴滴沁入心扉。
朱安站在边上束手而立,看着朱康宁如风卷残云般,将饭菜一点点吃尽,不由得咧嘴而笑。
快了快了……
朱康宁却不曾知晓,随着他一口口的将饭菜吃下,双肩的阳火渐渐变得微弱,要不得几次,恐怕就要熄灭了……
那日算卦的人会如何,阖家上下会如何,眠龙子并不关注,若不是那柄宝刀,他或许现在都不会记得这件事儿。
毕竟,这就像他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远远踩点望气,看出问题后设局,一番操作后取财。
他敢保证,他的方法和黄符是没问题的,但是算卦的人能不能躲过劫难,来袭的妖魔邪祟有多厉害,他就不打包票了。
如今仙神不显,地府不出,何谈因果报应?
更何况,他不是给了黄符,出了法子了吗?
倒是那朱家子,他提前采集过信息,也曾远远的望过朱家气运,也未料到朱家还有如此好宝贝。
眠龙子轻柔的抚摸着横搭在腿上的宝刀,这刀虽不是法宝,甚至连法器都不是,但对他而言却比法宝更为珍贵。
其内里蕴含着一缕长生气机,若不是他乃是太和山出身,又因窥探机而寿元大损,也不会如此轻易的便看出这自晦的好宝贝。
只是……寻常骗些钱财也罢,他也会暗中旁观,如果受骗人渡不过劫难,便会暗中帮上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