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鱼腥草。”叶辛夷却是容色淡淡,微微笑答,“这鱼腥草蜀中最多,本多长在田间或林间的干地上,没想到,今日我竟在水边遇上了这么些,也实在算是运气好。你可别嫌它味道奇怪,却实实在在是个好东西。这鱼腥草啊性寒凉,可清热解毒,消肿除湿,对于你现在来说,可是不可多得的食补药材,这蜀中的人据说便常常吃它,很多人还甚是喜欢它的味道,几日不吃便很是想念呢。”
沈钺的眉心却是皱得越发紧了,望着那竹筒里奶白色,却散发着奇怪腥味儿的鱼汤,悄悄咽了一下口水,“欢欢儿莫不是在这山中一日,便要我喝这东西熬的汤一次?”
叶辛夷却是转过头,朝着他弯唇一笑,直笑得眉眼弯弯,颊边浅浅梨涡荡起笑旋,却让沈钺后颈有些发凉,“谁说的?这汤自是要喝光的,一滴也不许剩。这汤里熬着的鱼腥草根也是你的,我不跟你抢。”
沈钺突然明白过来,她这是在借机整他呢。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他这回不小心受了这么重的伤的缘故。沈钺突然后悔莫及,早知如此,便该察觉到射来的那箭时,躲得再远一些,而不只是避开要害了。
奈何眼下,似乎后悔也是晚了。
叶辛夷一双清透如朝露的杏眼望定他,眼底闪烁着两分狡黠的笑意,“吃啊!怎么不吃了?趁热吃了,我们还要赶路呢。不是你说的嘛,你幼时什么没吃过,这鱼汤你就当它是药,良药苦口,还有什么吃不下去的?”
沈钺想哭的心都有了,但到底没有真正哭将起来,说到底,他也知道叶辛夷虽然有特意整他之嫌,却也是真正为他的伤好。想到这儿,他硬着头皮,觉着那鱼汤凉了些也可以入口了,便是屏住呼吸,将那鱼汤一饮而尽。
那表情和动作都甚是悲壮,看得叶辛夷眼底一抹笑意暗闪。
又殷勤地招呼着他将汤里的鱼腥草根一并吃了。
已经喝过了汤,再嚼些草根子也没什么。沈钺面无表情,将泪往肚子里咽,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放空自己的思绪,只当自己是没有感觉的木头人,将那一锅子的草根子都嚼了,吞下肚去。
叶辛夷总算网开一面,放过了他。又给他重新换了药,喂过药,两人歇息得差不多了,才又继续在山间跋涉向前。
走去哪儿暂且不知,先走到哪儿是哪儿吧!
不过身后少了追踪,两人倒也用不着疲于奔命,走一阵儿,歇一阵儿,倒也算不得太累。
只是待得日头已经西斜,他们却还是没能寻着落脚之处,倒是好在今天天气还算得好,即便露宿山野也没什么。
眼看着天色将晚,他们也该用晚膳了。
叶辛夷在林间寻了个背风处,草草整理出一块地方,让沈钺暂且歇下,她便带了轻鸿剑往林子深处去转悠,看能不能寻得些吃食。
只是这一回的运气却显然没有方才好。
转悠了好一会儿,叶辛夷也不过寻着了一些可以果腹的浆果并两丛蘑菇。蘑菇倒是可以烤着吃或烧汤来喝,只是那浆果的滋味酸酸涩涩,虽然无毒,味道却实在算不得好。
她倒是无所谓,可沈钺身上有伤,得想法子让他吃得好一些,这伤才能好得快。
只是转头看着四下里已是暗了下来,她只得回去了。
顺着她来时在树上刻下的标记往回走,却在这时听得一阵窸窣声,叶辛夷耳朵一侧,眼中已是掠过一道精光,蓦地转头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其实还隔着挺远的距离,不过是因着她耳力好,这才听见了。
枯叶草丛之间,有一道细长的影子窜过,是条菜花蛇,看那样子,倒也有女子手腕粗细,足够她和沈钺吃一顿了。
叶辛夷不由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一边紧盯着那个方向那条蛇的所在,一边放轻步子,一步步靠了过去。
眼看着那条蛇朝着左近一个小土包爬了去,那里乱石窠臼,正是蛇常选择驻窝之地。
莫不是要回家了?
叶辛夷自然是容不得。杏眼一转,她足下已是轻点,身轻如燕般弹起,踏着近旁的树梢,朝着那蛇的方向飘去,待得又近两步,她手中轻鸿剑已是出鞘,抡在手中,正要疾掷而出……
却是突然觉出不对,脚踏枝上,手中长剑一挽,剑尖已回指向左后方。
那里有几块巨石,当中一块顶上正站着一人,渐暗的天色中,只能隐约瞧见一个模糊的身形轮廓,却是弯弓搭箭的姿势。几乎是在叶辛夷剑尖直直指过去的同时,便听得一声“咻”,利矢破空而去,却并非朝着叶辛夷的方向。
叶辛夷的目光随着利矢而去,见得那利矢没入了杂草枯叶丛中,箭羽轻颤,入地三分,而那箭下,一条蛇尾挣扎似的“啪啪”四处乱打了一下,突然一僵,重重垂落下去,箭下,牢牢钉着的,正是方才那条菜花蛇。
叶辛夷站在那树上,不动不移,只是转过头去,又望向左后方。
那人却已经从那巨石上一跃而下,而后,大步朝着那蛇的方向而去。
行进间,离得近了些,叶辛夷也看清楚了那人的身形与面容,眉心登时一攒,眼底滑过一缕狐疑,居然是他?
那人已经将那蛇取了,用手拎着,那箭亦从地上拔起,擦了擦后反手插回了他身后背的箭袋中,转头便是朝着叶辛夷所在的方向而来。
叶辛夷略略沉吟之后,足下一点,身轻如燕从那树梢处翩翩落下,足尖落地,几近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