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凑到船尾,朝着船后的海面上这么一打眼,就见在距离帆船大约五十多米的位置,飘着一个轮廓模糊的黑影。
那东西足足七八米长,宽达五六米,形状就像个匍匐在水面下的大鳖。
我正盯着那东西出神,费斯厄突然从后面抄过来,一下将我扑倒。
突然摔了这么一跟头,摔得我手肘和膝盖都一阵生疼,我忍不住质问费斯厄:“嘛呢你这是!”
费斯厄小声说道:“最大一道浪还没过来。”
你怎么知道后面还有一道大浪,难不成你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我只是在心里这么想,但嘴上没问出来,反倒是费斯厄主动告诉我:“刚才那声巨响,就是黑色死神的悲鸣,等到云层再次合并起来,将会有一道强劲的暗流从海底卷过,到时候咱们的船会不会翻,还很难说。”
我说:“那还不赶紧回船舱!”
费斯厄赶紧摇头:“暗流来袭的时候,甲板上是最安全的。”
对于我来说,这片海域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未知海域”,我对它的了解完全为零,没办法做出自己的判断,只能对费斯厄言听计从。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法反驳,只是赶紧挪了挪身子,紧紧抓住一根把手,并将脸贴在甲板上,满心忐忑地等待暗流来临。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眼看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小时,想象中的颠簸却一直没有出现,抬头看天,乌云也没有重新合并起来的意思。
我朝费斯厄投去一道狐疑的眼神,费斯厄望了眼天空,也是满脸的不解。
暗流的事儿还是等会儿在考虑吧,现在它会不会出现还两说呢,我再次猫起身子,快速爬到船尾,朝着黑影出现的位置小心张望。
它依旧跟在我们的船只后方,就连和船尾间的间距都没有任何变化,海浪习习,隐能看出那东西正微微扭动着身子游动。
那就像是一只静静尾随猎物的野兽,它仿佛在等在最好的时机,好给予我们致命一击。
费斯厄在后面唤了我两声,见我不搭理他,也迅速凑了过来,他一看到尾随在船只后面的影子,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什么?”费斯厄战战兢兢地问我。
我摇头:“这事儿你别问我啊,这是我第一次来内海,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费斯厄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变得越发紧张:“它跟了咱们多久了?”
我还是摇头:“不知道。”
之后费斯厄又说了一句话,让我心里也凉了大半截,就听他紧张兮兮地说道:“这东西,不会是从黑海域里跟出来的吧?”
这句话让我又一次回想起了那片黑色海域的恐怖。
那种极端的、纯粹的恐怖,最能压榨人的心力和神经,单单是想起当时的种种情形,我就隐隐有种绝望的感觉。
而此刻,我又联想到了船只在黑海域中的颠簸,虽说当时我很紧张,但还没紧张到出现幻觉的地步,那时候确确实实有什么东西撞在了船上,而且自从船只被撞击之后,这条船吃水的深度好像也加深了,但我也不太清楚这是不是我的错觉。
费斯厄战战兢兢地盯着那片黑影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转过身,猫腰朝船舱那边凑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他突然跑船舱干什么去了,但眼下也没心思多问。
没多久,费斯厄就抓着一把单筒望远镜回来了。
他将望远镜递给我:“你仔细看看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心说你自己怎么不看,但又见他是一副紧张到极点的样子,就明白他不是不想看,而是不敢看,他大概是担心自己会看到过于恐怖的东西,心脏受不了那刺激。
对于我们所处的这片海域,费斯厄心中充满了恐惧。
我能感觉到,那是一种黑色的,无比压抑的恐惧。
他肯定在这片海域中遭遇过极其不好的事情。
我接过望远镜,将右眼压在镜筒上,朝着黑影所在的位置观望,起初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很多东西在水下不停地起伏,直到调准了焦距,才清楚地看到,那好像是一大堆匍匐在海面下的水藻。
水藻怎么会跟着我们的船走呢?
我觉得事情不对劲,又沉下心来细细辨认,发现那些看似水草状的东西中都夹带着大片丝状物,经过再三辨认,竟发觉那些丝状物是一坨坨埋在水面下的头发。
从我的视角来看,那肯定就是一团团沾满了海底泥和藻苔的头发,因为在藻苔的缝隙里,我看到了好几截裸露的头皮。
费斯厄好像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将望远镜还给他。
我摆摆手,示意他安静。
就在他拍我肩膀的档儿,海面下的黑影快速扭动了几下,在大片头发的中间区域,渐渐浮现出了一道缝隙。
我一刻不敢转移视线,死死盯着那道缝隙。
阳光透过乌云间的缝隙洒在海面上,又穿过浮发间的缝隙,照亮了海面下浮起的大片气泡,那些气泡形成了密集的帘,让水下的视线变得非常模糊,可所有气泡又都被浮发挡住,根本蹿不到海面上来。
透过密集的气泡层,几个形态比例极其怪异的人影渐渐显露出来。
大头、窄胸、四肢纤细,脖子极粗。
跟在船后的,不是什么大鳖,而是一群聚集在一起的类人生物,浮在海面下方的黑影,只不过是它们聚成一体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