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份超越常人的理性,让教授在通往疯狂的路上放慢了脚步。
他强行压抑着心中的冲动,迅速撤离到无法看到窗户的角落里,此前他已经将所有便于保存的食物聚集在一起,还为自己准备了五天用度的饮用水。
教授用便装食物和水桶为自己搭建了一座堡垒,他缩身于堡垒之中后,便拿出手机,闭着眼睛拨通了一位老朋友的电话。
对方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神职人员,不过和大部分神父不同,这个人从不待在教堂,而是一直在海上航行。
至于教授是如何与这位神父相识的,笔记上并没有过多地提及,只是说,在教授眼中,这位神父可能是唯一能够解救他的人。
幸运的是,教授只用一次就拨通了神父的电话,他没有具体告诉神父在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将自己的位置告诉神父,让神父尽快找到他。
接下来的半个星期里,敲击窗棂的闷响一刻都没有停息过,教授只要一进入睡眠,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恐怖的异象。
在梦中,天空依旧是灰暗的,海洋中飘满了鱼类的血肉残块,整个海洋都被染成了鲜艳的红色,沙滩上到处游走着臃肿的血肉垃圾。
有时候,梦境也会突然间陷入黑暗,在黑雾弥漫的苍穹之中,浮现着一只巨大的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人世间的一切。
这些梦境不断敲打着教授的神经,几乎让他崩溃,只有每次醒来,感受到充斥在堡垒中的极度黑暗,才能让教授感觉到一点点安全感。
被梦魇摧残了整整三天半以后,神父终于来了。
随着神父的到来,窗外的敲击声不见了,连同那只乌鸦带来的血光也消失无踪。
但教授知道,这是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见到神父的时候,教授就告诉神父,他接下来只会有两种结局,要么死亡,要么永远堕入黑暗,他已不奢求神父能拯救他,只是希望神父能够在他生命中的最后时刻,记录下他身上发生的变化。
跟随神父上船之后,教授靠着仅剩的最后一点理性,将他在马尔代夫的经历完整地记录下来,并在封皮后面的垫纸上写下了“黑死病”这样一个词汇,以及笔记开篇的那句话,也是他在这个时候写就的。
在这之后,笔记本就交到了神父手中,而整部笔记的最后几个篇幅,也出自那位神父和老汤之手。
相比于教授的事无巨细,神父的记事方式更为简洁。
以下就是他记录在笔记上的所有内容。
教授上船的第二天:他一直将自己关在货仓里,我很担心他的状况,但他执意不见任何人,包括我。
教授上船的第三天:他疯狂地大叫,说所有人都是魔鬼,我试图安抚他的时候,他攻击了我。他用一把军工刀切掉了我的小拇指,我觉得他疯了。
第四天:我们接收到了从深海传来的求救信号,情况很紧急,必须离开港口了,我们没有选择。教授今天一天都非常安静,奇怪的是,这样的安静反而让我十分不安。
第八天:我们在深海找到了那艘发出求救信号的船,和其他的遇难船只一样,这艘船上的人也失踪了,船体已腐锈得不成样子。夜晚,教授用低沉的嗓音念诵着某种咒语,那是一种我没有听过的语言,我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什么,但我能感觉到,教授说出来的那些字眼中,充斥着压抑和黑暗。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他,这该死的无力感。
第十天:有个船员说,他曾从一个幸存者口中听到过同样的低语,那个幸存者来自于破冰号,说真的,他能活下来真的是个奇迹。我感觉,教授口中的那些低语,似乎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召唤。有些船员已经受到了低语的影响,我们不得不将教授隔离。
第十一天:一部分船员显现出了极强的攻击性,还有一部分船员显得对什么都不再关心,如同失去了斗志的猫。今天下午,我们被困在了迷雾里,希望钢铁娘子号能早点收到我们的求救信号,愿主保佑我们。
第十二天:船员们开始自相残杀,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我无法阻拦他们。教授自杀了,他用一根铁钳在自己的胸口上戳了十三个血洞。我们完了!
第十三天:我试图弃船逃走,可救生船已经被疯狂的船员焚毁了。真该死!
出现在笔记中的最后几段文字来自于老汤。
老汤在笔记的末尾这样写道:
“我是汤姆,钢铁娘子号的大副,现在人鱼号的一切财物由我们接管。在我们登上这条船的时候,船尾已经着火,原船员均以极其残忍的方式被杀或自杀,我们必须在尽可能搬走财物的同时,放弃这条船。”
“这些船员的死状,让我想起了钢铁娘子号上的那些作战人员,我开始相信魔鬼是真实存在的。如果吴老板还在就好了,我相信他可以吓退那些魔鬼,因为他比魔鬼更可怕。可他不在,谁又能拯救我们?”
“鉴于这并不是一本航海日志,可神父却将船员的遭遇记录在了这个本子上,我没有理由不去怀疑,船员的变化,完全是由那个精神病医生造成的。”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老汤的手是颤抖的,我也是花了很大力气,才辨认出他写下的每一个单词。
说实话,我也想不通,老汤为什么要在笔记的末尾写下这么几段话,也许这是他们这些老水手之间约定成俗的习惯吧。
老汤将笔记交给我的时候曾说,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