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很快西落,天边的云彩铺展了半空,绚丽多姿。
熹阁内,上好妆穿着整齐的鱼璇玑眸色凉淡地看着梳妆台上的铜镜,模糊的镜面上少女肌肤是接近透明的白,下巴尖瘦,娥眉淡扫,一双墨玉般潋滟清辉的眸子有着遗世长久的凉薄之色。一头乌黑的秀发被尽数绾起,盘成两侧相对的平云髻,中间简单地插着一支紫金红玉钗钿,额心鸦黄一点。上身一肩雪白半臂玫瑰红对襟广袖襦衣,用枚红色的裙带系着那绣着月季的齐胸襦裙,露出光洁的脖颈和胸上一片雪白的肌肤。
人被打扮得艳丽,可她清冷的神情生生削减了这份丽色,偏又地生出一抹冷艳。安陵的面貌属清秀类型,跟安晴的俏丽明艳和安悦的雍容端丽完全不同,而今日的打扮……
鱼璇玑蓦然冷笑,这个大夫人心计倒也有不浅。安禄与谢婉因一曲《逝水》相识,那晚在花园里弹琴也是提醒着安禄这个府中还有她的存在,依照安禄一心富贵的心思知道自己的女儿在音律上有如此造诣,也会将她安排成一枚棋子。事实也如她所料,而这大夫人派人把她打扮成歌姬模样无疑就是在警告她,妓女生的女儿也是满身风尘一辈子下贱命。
“金嬷嬷,时辰到了,该送六小姐出去了。”一个小丫鬟从外面走进来,很是恭敬朝这个大夫人身边的红人之一的嬷嬷说话。
金嬷嬷一脸不耐烦的神色挥了挥手,转头来冷冰冰地对鱼璇玑发话了。“走吧,六小姐。”
鱼璇玑眸子发寒,墨玉般的沁冷的幽光落在她身上,好像一下从夏末直接进入了寒冬,屋中的温度也跟着降低。金嬷嬷蓦地一个冷颤,她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地转身出去。拒霜嘟着嘴瞟了眼那个对自己主子无礼的老女人,把桌上的披帛拿着才飞快地跑出去跟上。
等金嬷嬷回神来,鱼璇玑主仆两人已经下了楼,她不得已只得快速地跑上去跟着她们,面色严厉地絮叨道:“今晚的御宴非同一般,六小姐从未参加过那样隆重的皇家宴会,要少说话规规矩矩的不能丢了相府的面子。最好是跟在夫人和三小姐的身边,有她们照看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鱼璇玑脚步飞快,金嬷嬷一面说话一面快跑累得气喘吁吁,对她不闻不问的态度十分不满,却碍于她是主子的份上只得把气憋在肚子里。三人出了相府门口远远地就看见几辆马车停在府门前,大夫人、安悦和安晴都在各自的马车前准备上去,看见她都不由地朝她看了去。鱼璇玑却旁若无人地上了自己的马车,好似没有看见她们。
待到拒霜将水红色的披帛递进去之后,车夫已经扬鞭驾车前行。
今日是桐封王回京的大日子,午时桐封王车架入炎京的时候百姓们都围堵在街道两旁想一睹这个有着天诀第一美男子称号王爷的神仙姿容,可车架在炎京街道上一路走过却并没有人看见桐封王是何容貌。不过百姓们却还是一直在谈论着今天白天那回京队伍的庞大的桐封王车架的豪华,又把关于桐封王的各种传言大讲特讲了一番,整个炎京有着一种空前的热闹气氛。
马车里的鱼璇玑闭着眸子假寐,听着外面人的谈论,霍然睁开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幽深。
没想到在这衰败的帝国里还有这这般厉害的人物!
炎京皇城以天之四灵分四门以正四方,朝臣们从朱雀门入宫,而命妇等人车马皆在青龙门停下,由守候在此的太监们分别领着朝御宴的朝天殿而去。御宴在戌时开始,此刻时辰尚早,内侍总管领了皇后懿旨让各位夫人小姐在朝天殿偏殿附近花园走走散心。偏殿桌上瓜果齐备,美酒香气四溢,宫女太监穿梭其间端茶添水,贵妇小姐们各自走在一起攀谈着,场面很是热闹。
鱼璇玑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着,眸子打量着周边熟悉而陌生的景物,一股浓重的恨意似刀刃般破开满是酸涩的心腔,脑中一瞬清明。
“六妹一个人坐在这里不闷么?”安晴扭着腰走到她面前,故意叹了一口气,了悟般地道:“我忘了六妹是第一次来,很多人都不认识,难免孤寂地坐在这里了。”
“晴姐姐,这个人是你妹妹?”三个衣着华艳的少女走围过来朝着坐在桌前淡然喝着茶水的鱼璇玑瞟了眼,其中一人一把拉了拉手臂上的披帛,一脸嫌恶道:“晴姐姐这么美怎么会有这样丑的妹妹,看她这身打扮不是歌姬就是舞姬。”
“哎,我觉得也是,丞相府的小姐哪会穿成这样啊。”另一个人也附和了起来。
安晴一听旁人这么贬损鱼璇玑,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脸上却一脸为难,挨着她们道:“三位妹妹弄错了,她是我六妹安陵,平时都呆在相府不曾出来走动,也难怪你们不认识。说来也可怜,六妹早年丧母爹爹忙着国家大事又不太记得她,前些时候还差点被人毁了闺誉……”
“啊,不是夜半床上出了cǎi_huā贼吧?”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捂着嘴惊讶地说着,却唯恐天下不乱地将声音一提,周边的人闻之都跟着一愣。
“周妹妹别胡说,我家陵儿的床上怎么会有cǎi_huā贼呢,只是大夫说她得了花柳病最后又好得离奇……”安晴一脸“慌张”地拉着那少女的手,有些嗔怪地看着鱼璇玑又瞥向另外两人,压低声音道:“你们可别说出去啊,不然就六妹的闺誉就真的毁了。”
鱼璇玑看着四张带着鄙薄的脸,拇指指甲在茶水杯中一划,指尖一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