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让小吏把文书递给他看,他展开默读,上面所描述与当夜发生的事基本吻合,于是点头称是。
县丞再让祁琪观看,祁琪看完之后,突然一皱眉道:“当夜,我在天桥上看到过有人故意抹去脚印的痕迹,公文上并未体现。”
这时陈彪开口道:“当时我查验过那些脚印,乃是坊市署吏清扫的痕迹,而并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
闻言,副县丞道:“祁琪,当夜你在场的时候,可提出过这个问题吗?”
“没有。”
“为何不提?”
“我……”祁琪本有些拘谨,想了想后叉手道:“学生作为晚辈,也并非是金吾卫成员,当时不敢多嘴。”
“那么,你到底有没有看清脚印?”
“看清了,确实有故意抹去的痕迹。”
“那么,能否是署吏清扫所致呢?”
“当时夜已深,没有署吏出来清扫。”
“那么能否是之前署吏清扫的痕迹呢?”
“学生不敢确认。”
“你可看到死者脚印?”
“看到了。”
“脚印凌乱否?”
“很清楚,并无凌乱。”
问完这些,副县丞不再问了。这时,张彪苦笑一声,把后背靠在椅子上,一副意识到自己胜利的神情。副县丞与张彪和粟凯分别对视,仿佛征求意见。
见二人并无异议,他又把目光对准祁琪,看了半天,脸上带着一抹【小丫头不要添乱,老夫还要早点下班】的无奈表情,最后道:“你还有别的什么发现吗?”
“没有了。”祁琪略显惭愧地说。
“既然都没有问题,那么第二份文书就可以签了,下面唤死者家属上堂。”
不久后,一个女人在丈夫的搀扶下,趔趄着走了进来。还没等跨过门槛,就嗷嗷放声嚎啕大哭如丧考妣,哭得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一般,哭喊声震得屋顶蜘蛛挪动了一下,这些细小变化尽被魏昶收入眼底。
魏昶还在奇怪,自己这幅身躯,照比以前,力气大了,耐力好了,速度快了,而且视觉和听觉也明显优于旁人。
最后他还听到副县丞把手摸向惊堂木的细微声音,看样子待女子再哭几声,他便要拍响了。
这时女子的丈夫拽了女子一下,还在耳边说了些什么,女子赶紧抹了抹眼泪,抬头看了副县丞一眼,立刻一缩脖,驯服的样子跪到地上。
见女子不再哭了,副县丞把手从惊堂木上挪开。
其实他也不想大拍一声,除了手疼,震得耳朵也不舒服。再说,死了亲戚,苦主哭两声也是人之常情,自己也是血肉之躯,怎的还不能等上几个弹指了。
女子的哭声戛然而止,不过看她害怕模样,大家也就不觉得奇怪。这夫妇虽然穿戴整齐,可毕竟是一介布衣,来到公堂之上,岂能不被官微震慑。
“王秦氏,我来问你。”副县丞挺胸抬头,拉着长声道:“你可看清楚此人必是你的表弟吗?”
“回禀大人,自然是表弟无疑。”
“听你言,说他是从洛阳来投亲与你,那么,他身上为何没有户籍证明?”
女子口鼻之中突然传来“咦”的一声尖利音,仿佛副县丞的一句话说到了她的痛处,可旁边丈夫赶紧打断她的哭声,让她振作起来,尽快回答老爷的问话,女子再次抹了抹眼泪,哭腔道:
“小女子比表弟大了一十八岁,打小儿他父母双亡,其实是我把他从八岁养活到十六岁的。后来,他跑去东都闯荡,这些年赚了钱,说回来孝敬我。没曾想……咦~~~”
“别哭了!”张彪有些不耐烦了:“王彤海,你可知道详情?”
“回老爷,小的知晓。”王彤海立刻恭敬回答道。
“那你来说!”张彪说了一句,不自觉地瞅了副县丞一眼,很显然他一时兴起,竟然抢了副县丞的风头,虽然他们平级,可这里到底是县衙的地盘,不免心中有些尴尬。
“是!”王彤海,看起来比媳妇坚强得多,他直接说道:“刘铭来到长安之后,先把行李交给了便民驴车,送到表姐家中,而户籍正在包裹里。”
“可有带来证物?”副县丞揉了揉眼睛,仿佛有些困了。
“带来了。”王彤海说。
这时粟凯冲着皂吏摆了摆手,一皂吏立刻跑出去,不多时,把一锦缎包裹带了进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取来证物。
“呈上来给副县丞过目。”粟凯道。
“好了好了,带都带来了,还看什么看。”副县丞不耐烦地道:“但凡有勾当,岂能在这上面看出不成。既然多项落实,苦主也已经找到,如今再无不妥之处。那么,就请苦主把亲戚尸体快快抬走,制备衣衾棺谆殡殓,让死者早日入土为安吧。”
这副县丞仿佛家中有什么急事,这事草草一办,大家也就散了。手续齐全,章程一步不差,这桩案看起来仿佛无有破绽。
只是魏昶一个劲儿地啧舌。
他有满肚子牢骚,却不好与祁琪发的,因为他们两个从第一天起就憋着劲。
不得不说,祁琪这妮子真是够劲儿,虽然闹着别扭,可她却能做到公事公办。办正经事,一句话不差;聊闲天,一句话不说。
不过自从上次自己在门口签了字,发现这妮子对自己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