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绝初被喝阻时,颇有含怒之意,及至眼角一扫负手做立一旁的庞豪,登时怒容转化惊讶,骇然一怔,连忙换了一副笑脸,道:“原来庞老前辈在此,晚辈杜绝,跟庞老爷子请安!”
庞豪负手望天,充耳不闻,毫不理会。
杜绝表情十分尴尬,自己解嘲地笑了两声,又道:“姜姑娘,让我替你引见,那边就是名震天下的庞大侠庞老前辈。”
他一见庞豪仍未理会,忙又接着道:“庞老前辈七十四手追魂夺十绝招,堪称天下无匹,跟家师素称莫逆,尤其最喜提携后进,姑娘不可错过请益良机!”
这番话,明是推崇庞豪,实则暗示姜倩,要她加意防范,这位‘庞大侠’不是易与的人物。
段异回头见庞师爷依然未理,忍不住又沉声断喝道:“姓杜的,屁放完了没有?大爷问你,这女娃儿是谁?你引诱少女深夜奔驰,要往哪里去?”
杜绝这才发觉语气不善,连忙笑道;“各位既与庞老前辈一路,便是在下兄长,不知尊号如何称呼?”
段异冷笑道;“你终日行走江湖,难道未听过西槿山庄追风四刀的名讳?”
杜绝一听‘西槿山庄’四个字,脸色顿变,飞快地又望了庞豪一眼,忙道:“原来竟是西槿高人,在下有眼无珠,失敬得很!”
段异叱道:“不须故作卑颜诏笑,大爷问你的话,你耳聋了不成?”
杜绝连番被他叱斥,不禁暗怒,但因庞豪在旁,又不敢发作,只得低声下气问道:“兄台是问这位姜姑娘师门?提起来,也非无名之辈,姜姑娘乃系玉门三凶合传弟子,芳名姜倩,近日奉令下山,原意是……”
段异冷冷打断话头,插口道:“三凶门下,自然不会出什么正经人,难怪会跟你……”
一句话未完,姜倩双目一瞪,怒声喝道:“你说什么?”
段异倒跨一步,横刀答道:“大爷说你出身不正,难怪会跟淫邪之徒,沆瀣一气!”
姜倩勃然大怒,双手反握剑柄,正待发作,杜绝急忙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这几人俱是宇内一君郑景文手下,那边姓庞的尤其心狠手辣,号称追魂学究,十分难斗,姑娘何不暂忍一时,且等加人洗心殿后,还怕没有报复的机会么?”
姜倩手按剑柄,皱眉说道:“你曾跟洗心殿主交恶,怎知他们一定会收容咱们?”
杜绝奸笑道:“敌之敌即为吾友,只要志同道合,些许微隙,怎会记恨在心,何况姑娘还有那件不世之宝,备作进身之礼,我敢说他们非但不会记恨前仇,还会将咱们待为上宾哩!”
姜倩叹了一口气,松开剑柄,道:“可惜我这儿仅只上册。”
杜绝沉声道:“姑娘噤声……”
然后,转过身来,向段异含笑一礼,道:“兄台乃一君门下高弟,我等自难比拟,如果兄台别无他事指教,我等就此告辞了。”
段异冷笑道:“阁下计议许久,竟能忍下一口恶气,倒令马某人佩服,似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咱们实在不屑计较,大爷再问你一句,你们匆匆而来,欲往何处去?”
杜绝信口道:“这位姜姑娘本是湘南人氏,从师习艺多年,未晤慈亲,在下特陪她返里探亲。”
段异不屑地笑道:“看你不出,倒是个多情种子。”
杜绝忍住恶气,腼腆笑道:“段兄过奖!”
段异“呸”地一口唾沫,吐在杜绝脸上,道:“无耻之徒,你还有脸笑?”
杜绝心中怒火如焚,但仍极力忍住未敢发作,举起衣袖,想拭去脸上唾液!
段异叱道:“你还敢拭擦?敢不服气吗?”
杜绝垂手道:“是的,在下不擦就是。”
段异见他居然如此低声下气,一时倒不知该再怎么折辱他才好,扬目望望庞豪,庞豪微微颔首,示意放他过去。
段异冷笑道:“好个欺师叛宗的厚颜小人,咱们不想替你师父清理门户,算你命大,滚吧!”
杜绝躬身应着,方要扳鞍上马,余腾又叱道:“你的胆子不小,还敢当着咱们扬鞭乘骑?”
杜绝一只脚已踏上马蹬,闻言又收了回来,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却唯唯答应,果然忍气吞声,和姜倩牵着马匹,缓缓从“追风四刀”身边走过。
才走出数丈,段异突又喝道;“站住!”
杜绝和姜倩闻声停步,两人互望一眼,那姜倩银牙紧挫,嘴唇颤抖,泪水在眼眶中滚滚欲坠,显见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她幼居深山,埋首练武,初次涉足江湖,自然想不到世间竟然有这般屈辱之事,若非杜绝屡次以目光劝阻,只怕当场就要翻脸动手。
杜绝心中何尝不气,但他却因忌惮‘追魂学究’庞豪在场,不得不忍辱受屈,但求早些脱身。
他暗暗咽了一口唾沫,转过身时,脸上已堆了一脸阴笑,问道:“兄台尚有何事见教?”
段异哈哈笑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告诉你前去湘南,途中最好谨慎些,北天山落凤头陀刚在岳阳现身,你要是碰上了,说不得鸳鸯梦就吹了!”
杜绝听了,又惊又怒又愧,点点头,道:“多承兄台关顾之情。”
向姜倩一挥手,两人拧身上马,狠狠一鞭,如飞而去。
追风四刀一齐仰天放声大笑,但他们却没想到,因为这番凌辱,姜倩和杜绝怀恨在心,后来追魂学究庞豪和追风四刀,竟惨死杜绝之手,这是后话。
一阵折腾,天色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