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森培却有心病,见他沉思不语,脸上立刻一阵臊红,低声道:“宁兄如果认为此法不妥,有何意见,咱们不妨再作商议……”
宁无缺朗声笑道:“不!马兄的意见已经很好了,咱们就这样办,劳动贤兄妹分别奔波,如此盛情,在下心领了。君念师妹性子比较刚强,如有开罪之处,万望马兄多多耽待,在下先行谢过。”
马森培红着脸,道:“哪里话的话。在下能与令师妹结伴同行,真是三生有幸。”
两人商榷结束,返回到了草坪,柳寒卿仍坐在坟前饮泣,君念还是坐在那块大石上,仰脸凝望不语,马梦真却在坟边低声劝慰柳寒卿。
宁无缺举步走到大石前,深深一揖,诚挚地说道:“愚兄辜负师妹太多,自觉无以报偿,师妹怪我恨我,愚兄一并承受,但洞庭之行,乃是韩姑姑亲自瞩托愚兄转达,还盼师妹能屈从一次,使愚兄在姑姑面前,不负使命。”
君念望着天空,默默不答,神情十分冷漠。
宁无缺道:“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此后,师妹请多多珍重。”
君念漠然不语,但两行清泪,却已经顺着粉颊,缓缓滴落襟前。
马森培上前低声道:“君念姑娘,咱们动身吧!”
君念缓缓站起身子,移动脚步,向山下行去,走了数丈,忽然顿了一顿,飞快地回过头来,满眶热泪扫了宁无缺一眼,慢慢一顿脚,飞奔而去。
马森培急忙向宁无缺一拱手,道:“洞庭之滨,敬候宁兄尊驾。”说罢,匆匆跟着君念,向山下追去。
宁无缺怅然,目送他们一前一后,转过林子,内心有如刀割,长叹一声,垂头跌坐在那块大石上。
石上余温犹存,他低头感伤,忽然发现泥地上划着许多零乱的字迹。
那是君念不久之前,用三刃剑尖无心刻在泥土上,沿着大石,遍地都是“宁无缺,宁无缺,宁无缺……”三字,层层叠叠,何止千百遍。
他痴痴凝视着那些零乱不堪的字迹,眼中一阵模糊,泪水已扑簌簌滚落了下来……
……
……
夕阳衔山的时候,洞庭湖畔,鲸波万顷,景色如画。
熏风吹低了芦苇,闪出一角茅屋、小径、竹篱、木扉。红泥堆砌的院墙,寂寞的沐浴在落日余晖之中。
院子里没有人影,烟囱上不见炊烟,门扉半掩,随着微风一开一闪,发出低沉的“咿呀”声响。
这时,小路上渐渐出现一条歪歪倒倒的人影,一身灰布大袍,满头如雪乱发,蹒跚向茅屋而来。
他走几步,又举起一只巨大的朱红葫芦,“咕噜”向喉咙里灌下一大口酒,抹抹嘴唇,又抹抹额头上汗珠。
从魁梧身形和衣着看来,这是一位带发头陀,红润的面庞,被酒气和蒸蒸热气笼罩着,显然可知他经过长途跋涉,才到了这临湖的幽静茅屋。
当他转过芦苇的刹那,目光凝视这雅致幽静的茅屋,神色立刻浮现出欣喜与激动,几乎忘了途中的劳累疲惫,一面加快步子,一面扬着酒葫芦,高声叫道:“诸葛老头儿在家么?酒肉和尚来啦!”
一连叫了好几声,茅屋中毫无回应,而他摇晃着的身子,也渐渐移动到竹篱外,微感一诧,喃喃说道:“奇怪,难道他们三个都打渔去了?”
他伸手推开篱笆门,踉跄跨了进去,才到屋边,一阵风过,那木门“砰”地一声敞开。
头陀皱皱眉头,道:“珂儿这丫头,越来越不仔细,人不在家,连门也忘了关……”
一边说,一边迈进茅屋,一个不留神,迎面绊着一张竹椅,险些摔倒,踉跄前冲几步,竟触了一头蛛网,摸了满手灰尘。
头陀心头一阵凉,酒意消散了大半,游目四顾,才见这茅屋中满是积尘蛛丝,桌椅散乱,竟是个久无人住的空屋。
他一颗心顿时向下沉,奔进卧室,又冲进厨房,急急乱奔一阵,最后颓然跌坐在一张积满尘土的椅上,惊骇莫名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搬家了?诸葛老儿去世了?出了什么变故?
这一刹那间,许多可能发生的事故,都在他脑子里飞速旋转,他猜测不透,性急起来,仰头又灌了两大口烈酒。
酒入愁肠,烦闷更盛,昏昏沉沉中,他仿佛听到有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遥遥向茅屋而来。
他恍然忖道:啊!对了,他们一定出了远门,现在才回来,否则,这茅屋地处偏僻,谁会找到这儿来?我和尚就坐在这儿,吓他们一跳。嘿嘿!
片刻间,脚步声已到竹篱外,只听一个粗重的嗓音说道:“找了几天,竟是这地方最好,不但偏僻,又临大湖,进退之路极佳,决不会被洗心殿发现,唯一的缺点,就是地方小了一些,不知道庞师爷中意不中意?”
另一个声音接着道:“师爷嘱咐只求濒临君山,地方隐蔽,虽然小一些,好在只是暂住一段时间,略微修整,也就够住了。”
粗重嗓音道:“既然如此,你们先看看屋里有没有人居住,我这就去接庞师爷来亲自决定。”
另一个大笑道:“有人没人,还不是一样,咱们看中了,少不得叫他立刻搬出去。”
粗重嗓音道:“余老二,不准蛮干,要是屋子里有原主人,只许多给他们银两,叫他们暂时迁让几日,万万不可惹出事故来,泄露了消息。”
几人商议一阵,其中两人疾步离去,留下的两个,跨进竹屋,高声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