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老者见宁无缺沉吟不语,追问一句。
“在下现在……筹不出这么多银子。”
“原先不是答应得很爽快么?”
“迟早一定会付。”
“那些赢来的银子呢?”
“淌来之物,怎能据为已有,已托人俟机赈灾。”
“哟嗬!了不起……”老者翘了翘大拇指。“这种义行,足可作为侠义道的千秋典范,老夫佩服之至。这么着吧,已经成交的这两笔生意,老夫分文不取,藉以表示对宁二爷的崇敬,至于最重要的第三笔……”
“怎么样?”宁无缺一向冷静,现在却有些心乱。
“不论多寡,以宁二爷身上所有的作为代价公道么?”
“在下身边……全部不足三千两。”宁无缺面上不由有些臊热。
“够了,即使是三十两也无妨。”老者昂头挺胸,做出一副豪迈的样子,由于人长得猥琐,这一表演便显得很滑稽。“这第三笔交易,‘金剑’叶韦康坠天龙瀑而亡,入土,又被移走尸体是事实,暗中有目击者看到全部过程……”
“在下插一句嘴。”
“什么?”
“叶韦康坠瀑而亡是自杀么?”
“不是,坠瀑前他已经中一毒,是毒杀。”
“毒杀?”宁无缺轻轻一挫牙。原先他对叶韦康恨之入骨,现在不同了,恨的该是冒名者而不是庄本人,庄反而值得同情,毕竟他还是个杰出的年轻武士。
“不错,是毒杀,而毒杀他的正是闻天浩那狼子,他取走了金剑。”
“闻天浩不是已经陈尸荆尸襄道上了么?”
“传闻如此。”
“阁下说是传闻?那事后收尸的……”
“死者面目已经不辨。”
“啊!”宁无缺已有些明白,这是一项阴谋,故意把死者毁容,以瞒人耳目,再放出流言以坐实其事。可是,闻天浩这么做的目的何在?心念之中道:“闻天浩宁可舍弃江湖第一美人璧无瑕,目的是什么?”
“这是第四笔交易。”
宁无缺吐口气,有些啼笑皆非,这小老头倒真会吊人胃口。心念数转之后,立即探手人怀,掏取银两银票珠宝,递了过去。
“身上就这么多,了结第三笔交易。”
“算了,宁二爷,这第三笔交易算是老夫叨扰你一顿酒菜的代价,老夫生平从不白吃,也不占人半分便宜。”
宁无缺这才发觉这小老头的怪异,刚才错估他了,可是,他这么做必然有其目的,天底下不会有这等闲极无聊干怪事的人。一开始狮子大开口,到未了又自敲退堂鼓,偏偏他所提供的全是自己急迫想知道的关键问题,为什么?
“阁下先收了我们再谈第四笔交易。”
“老夫一向说一不二。”
宁无缺无奈,只好把掏出来的又揣回怀里。
“好,第四笔交易什么价码?”
“目前暂且不谈。”
“为什么?”
“有关闻天浩生死的事老夫还没有十分把握,今天的交易到此为止,不过,有句要紧的话奉赠,水到渠自成。”
“水到渠自成?”宁无缺极感困惑。
“不错,时辰一到,云开见日。”
宁无缺又为之一愣,这小老头令人莫测高深。
“对了!”老者已转身跨步,又回过头来。“老夫如果不把事情交代一下,宁二爷会吃不下睡不着。老夫是受人之托,把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转告宁二爷,所谓谈交易只是玩笑而已,至于老夫受何人之托,恕不便奉告,宁二爷不久就会明白,好自为之吧!”说完,飘然而去,身法倒是一流的。
宁无缺呆立在原地。
这分明是诚心相助,极大的人情,会是谁?
水到渠自成,暗示了什么?小老头言行怪异,他这句话绝非无的放矢,信口开河,他强调是一句要紧的话。他说是受人之托,到底是受谁之托?为什么不索兴相告留了条尾巴,这当中又有什么文章?在节骨眼上留一手,似乎是江湖人的通病,龙已绘成,就只差眼睛上那一点,使得人心痒难搔。
宁无缺心里有一千个“为什么”?
他的意念又回到了璧无瑕身上,她突然发狂,为的又是什么?这当中似乎藏了一个极大的秘密,但却教人无从分析起,她的身世背景太复杂,遭遇也离奇,行为却又太怪诞,这可能只有段小川明白,但他偏不肯提供更多的线索。本来可以不再管这档事,事情偏又往身上压来,欲罢不能,怪的是盼兮竟然也束手无策,是真还是假?
由盼兮他又联想到段巧婵,一个有个性又具灵慧的好女子,她已随父母退出江湖,今后还能相见么?相见又如何?
世间唯有“情”之一字最难抛弃躲避,像一根剪不断理还乱的丝,永远缠绕心头,时间和距离都不能使它解脱。
凄风吹过,衰草拂冢。
宁无缺打从心底感到一丝寒意,他茫然地挪动脚步,朝坟场外挪去,脑海由紊乱而成了一片空白。问题想不透干脆不去想,想了徒自伤神,小老头的一句“水到渠自成”又在耳边响起,等待吧!
宁无缺投了店,他在等待——
等待璧无瑕的婚期。
等待“招魂催生鼓”实践他的诺言。
等待……
他已没有继续奔波的必要,因为一切都已到了最后揭晓的阶段,无法预测结果,也无法知道变数,但目前除了等待似乎已无着力之处。
明月当空,他带着微醺,在窗边独坐赏月,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