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殿。
烛火熹微,惹得屋子里有些暗,女子拿着小剪刀把烛心儿剪了下,烛火蹿高的瞬间,把男人的身影也拉长了许多。沈冷栀回过头看着罗汉床上的荀域,唇角微微勾起,眼神也温柔了些许。
她实在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他,静静看书时也好看,严肃地皱着眉批奏折也好看,最好看便是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好像散落了星光。
只是这样的时候多半都是对着戚安宁。
“娘娘,参汤炖好了。”知书将盘子递到沈冷栀跟前,主仆俩只对了个眼色,其余什么话也没说。
深吸一口气,女子走到荀域身边,把汤盅朝他推了推,“陛下歇歇吧,当心伤了眼睛。”
放下书卷,男人客套地笑笑,领了她的好意。
清汤入口,味道确实不错,好像放了鲜嫩的笋尖儿,一点儿也不腻,叫人莫名还想再多喝几口。
“陛下慢点儿,”唇边的笑意欲盛,沈冷栀脸上闪过一丝心疼,然而还是继续道,“臣妾瞧着陛下今日胃口很好,是有什么高兴事儿么?”
“能有什么高兴事儿,宋凤鸣的病还没好,朕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荀域故意提起宋凤鸣的病,想看看她有什么反应。但今天朝露殿的饭菜确实和他胃口,他从前并不知道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竟也能好好吃餐饭。
“太医不是已经去了么,宋大人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将碗递给前来收拾的丫鬟,沈冷栀并没有过多停留在这个问题上。
一来多说多错,二来宋凤鸣如何本来就跟她没有关系,没必要佯装上心。
“但愿吧,好歹是你为他们主持的婚礼,万一过不长久,于你的名声也不好。”荀域笑着起身,并没有顾及沈冷栀的心情。其实她这样也好,若是一心爱慕又情愿受委屈,倒要叫他愧疚了。
走到书案前,男人斜倚在座位上,神色依旧如常,“朕觉着今日也不要看江山图了,就看看舆图,想想在哪儿设立钱庄比较好。”
“戚夫人是南国人,要在哪儿设立钱庄,陛下应该去问她。”起先并没有注意,直到话说出口,沈冷栀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陛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荀域摇头笑笑,语气颇为无奈,“无妨,朕是想跟你讨论北国的钱庄,你想多了。”
闻言,女子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沈冷栀回过身去在书架上找着舆图,可不知为什么,翻了半天都没有。那东西她就放在手边儿,这殿中也不会有人去拿一张图。
“怎么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荀域问了一句,起身走到了她身侧。
两人离得近了,沈冷栀有一瞬间的晃神儿,以致于根本来不及阻止男人将最上层的一轴画卷拿了下来,“这是什么,都落了灰.....”
“陛下,这个.....”伸手想要去抢,却被他高高举起,怎么也够不到。
“朕连江山图都给你了,如今是什么画儿这么金贵,看一眼都不行,你也太小气了吧。”荀域笑了下,一边打开卷轴一边道,“韩昭都没这么小气。”
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女子脸色有些变了,男人打开画卷,竟是一幅美人图。
画中的少女看上去不过是豆蔻年华,乌发蓬蓬,肤容白皙,轻启朱唇露出整齐的贝齿,笑得极为灿烂。男人拿着画愣了半天,目光全被画中人那双妩媚的眸子吸引,澄澈无邪,又带了一丝狡黠妩媚。
像极了安宁。
想来有着这样眼睛的女子都是一样的性子,热烈夺目,又有些小小的娇纵。
“这是谁?”转过头去问了一句,却冷不防被人把画儿抢了回去。
沈冷栀飞速地卷着画卷,低头道,“是舍妹。”
“朕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妹妹。”沈冷栀这一世确实没跟他提过,所以荀域佯装不知,只若有所思地继续,“真是....惊为天人。”
卷画的动作一顿,沈冷栀手上不自觉地用力,纸张马上便多了许多褶皱。
“你轻点儿,别弄坏了。”
沈冷栀气得发抖,可她又没办法吃一个死人的醋,何况那是她的亲妹妹。
“她比你小几岁,现在在哪儿?”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荀域继续找着那张舆图,终于在一处角落看到了,“落在缝隙里了,难怪找不到。”
“死了。”冷硬的回了一句,丝毫没有忌讳什么。
荀域对她的失礼也没做计较,两人照着舆图研究了半天,可沈冷栀明显心不在焉,男人叹了口气,终是起身先走一步。
“是朕提起了你的伤心事么,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这是从前沈冷栀常对他说的一句话,每当他对着安宁的画像出神,她就会淡淡地说一句,不带有任何情绪,既不是嫉妒,也没有感同身受。
“只是有点可惜。”临走的时候,荀域忽然留下这样一句。
女子站在殿里良久没有动,直到风把殿里的烛火吹熄了一盏,因为他而燃起的光亮彻底熄灭了。
知书默默走进来,殿里的气氛冷凝,叫她一时也不敢开口。
“为什么不把那幅画收好?”
“奴婢已将它放在高处了…”
她也想过将二小姐的画像收好,以免主子睹物思人,但沈冷栀有时会愿意拿出来看一看,所以知书也没放的太高。
且这幅画是她临摹的,也并不是原画,这些年只要想起二小姐,她就会画上一幅。
然后再烧了。
“陛下是不是就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