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制车轮在崎岖的蜀道上颠簸着,隆隆作响,吕不为坐在马车上,脑袋就像一颗蔫巴果子垂耷着,随着车轮的颠簸而晃动着……
除了吕不为的家眷和几十名上等门客有马车可坐,其余的门客都是徒步而行。
吕不为在洛阳多年经营,家产颇丰,光这些值钱的辎重家当就装了上百辆马车,加之蜀道艰险,十分难走,一天也只能走五六十里路。
“停下,今晚就住在这里!”
李信见天色已经近黄昏,勒令队伍在一处山谷中安营扎寨。
军卒迅速用绳子在山坡谷围出一块空地,将吕不为的三千门客圈进空地,不许他们随意走动,只允许他们在绳圈内空地中安营扎寨。
毕竟吕不为的追随者太多了,万一走漏一两人,对押送的官史就是天大的事情。
“吕不为,下车吧!”
按照惯例,每次下车的时候,李信都要亲自查看一吕不为的状况。
可是这次李信喊了一嗓子,车里却没有反应,还以为吕不为睡着了,就提高了嗓门。
“长信侯,吕不为,下车宿营了!”
车上依然没有反应,李信吃了一惊,意识到情况有些异常,急忙伸手跳起车门帘布,发现吕不为歪倒在马车里,一动不动。
“来人,把长信侯扶出来!”
李信还以为吕不为病了,没想到几位武士上去一摸,脸上都变了颜色。
“将军,吕……吕不为……死了。”
“死了?”
李信大感意外,急忙上去亲自检查了一番,发现吕不为气脉全无,确实已经死了。
这下麻烦了,吕不为在半路上死了,这可怎么办?
李信不敢大意,只好连夜派人给秦王送信,请求发落。
……
翌日,赢政和大臣们刚上朝,一位军卒就送来一封急报。
谒者急忙接过急报,送到了秦王身边,由另一位谒者打开急报,高声念了起来。
“臣李信,在押解吕不为的途中,发现吕不为突然暴卒……”
大家一听才知道是李信发回的急报,众人一听都很是意外,赢政和陈子安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点了一头。
“吕不为暴卒?”
赢政松了一口气,脸上却是一脸疑惑的神情。
吕不为暴卒在他意料之中,就算吕不为心理再强大,接到他的诏书吓也吓死了。
此刻,赢政故作深沉道:“寡人本想让他到蜀地反省己过,没想到居然暴卒了,那就让他落叶归根,运会回洛邑厚葬吧。”
“大王宽宏大量,仁爱天下,像吕不为这样的人都能得到厚待,天下人心何愁不能归秦啊?!”
陈子安立即给赢政戴了一个高帽子,他知道秦王需要的是能够影响天下的舆论,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吕不为是暴卒,或者说畏罪自杀,并不是秦王赐死的。
相反,秦王自治始终没有追究他的罪责,还厚葬了他,有这样胸襟气度的君王,天下也只有秦王了。
“大王圣明,以仁爱治国,必将取得天下!”
淳于越也跟在后面拍起了马屁,接着满朝文武也跟着齐呼:“大王圣明……”
吕不为的尸体可以送回洛阳厚葬,但是他圈养的那些舍人却不能获得自由,继续迁往蜀地。
处理了吕不为,秦国内患已经完全消除,挡在赢政前面的大山全部被清理掉了。
下一步,就是准备征讨六国了。
这天赢政在蕲年宫读书,读到妙处忍不住击节大赞:“这个韩非可真是个难得人才,韩国王族有这样的人才,却不知道重用,真是暴殄天物!”
原来赢政看的是韩非的著作,韩非反对礼制,推崇法制,反对大家氏族收养门客,圈养亡命之徒……这些观点和赢政的想法不谋而合,因而对韩非大家赞赏。
韩非是韩国公子,和李斯是同窗,都是荀子的弟子,他虽然有些口吃,但才华远远高于李斯,是集法家思想于大成的人物。
特别是他的著作《五蠹》里提到有五种人,会破坏天下稳定,甚至扰乱君王执政。
蠹,就是蛀虫的意思,他把这5种人比喻成蛀虫。
这五种人分别是学者,主要指儒家,建议者,指的是纵横家,鬼谷子那些徒弟基本都是,到处搞合纵连横,结果搞得天下大乱。带剑者,主要是指的墨家游侠,没有法制概念,只知道快意恩仇,行侠仗义,个人英雄主义。患御者,害怕被征招打仗的人,还有一种人就是商人。
这五种人就是国家的蛀虫,他建议消灭这五种人,这些观点很对秦王的脾胃。
赢政很想得到韩非这个人才,听说李斯跟他是同窗,于是立即召见李斯。
“来人,传李斯!”
不大一会儿,李斯就来到了蕲年宫,恭恭敬敬的像向政施礼道:“大王,有何事吩咐?”
嬴政示意李斯坐下,然后才不慌不忙道:“李斯,听说你和韩非是同窗?”
李斯不知秦王为何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于是就小心回答道:“我和韩非都是荀子的弟子。”
赢政看着李斯,凝视了好一会儿才问到:“韩非这么有才华的人,你为何不举荐给寡人?”
李斯心里一惊,他是为了名利不顾一切的人,当初入秦的时候,曾经答应师父荀子,有了富贵,不会忘了师父,一定会为师父在秦国谋个一官半职。
没想到荀子等到死都没有见到过秦国的一官半职,连师父荀子都不推荐,更别说韩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