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传来的震动很轻,远谈不上强烈,但却足以令人心悸,因为这意味着那十二名默然各居其位坐下的同门,已经开始他们要做的事情。
他们要做的,是守卫这一场参拜大礼,并不是阻拦一位道学二代弟子进入王城前往授命台去参加这场重要仪式。
然而他们所执行的所谓守卫这场仪式的任务,在客观上将达到阻拦苏洛的效果——事实上,这本就是是主观的阻拦,只不过,不止这十二人,还有指使他们的某人,绝不会承认。
因为无论怎样,安排昔日天日道学的学宫弟子,如今的大盛王朝供奉修行者,在王城下守卫这样一场重要仪式,的确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并且苏洛已经无暇多想,也没有多余的选择,唯有迎着脚下的这波震动,持着日初,向前走去。
他走出一步,眉心便皱得厉害,因为心中既愤然又郁恼,其源头正是眼前坐于地面的这十二名同门。
他虽然不惧拔刀,但因着许多缘故,他真得不可能轻易便杀人。
先前面对那些被有心人召集到落雷山下的民众时,他不能真得杀人,此前在盛都东城门下面对那些兵士时,他也没有真得杀人,现在面对着十二位同门,他便能够杀人么?
不能。
当然,想必对方更为苦恼,更为惆怅,因为他们要思考的不是杀不杀苏洛的问题——他们当然不敢,而是他们借用的这一借口究竟能否有效的问题。
他们也已无暇多想,因为问题在于他们已经做出了行动。
王城正门下,是大片开阔的广场平地,铺陈着标准的青石,不仅被漫长时间打磨得表面平整,这些青石间甚至只有肉眼勉强可辨的接痕,根本不存在能渗透粉尘或者哪怕是水流的缝隙。
然而在此时,这些极细微的接痕处,却有浅浅的绿意涌出,像活力蓬勃的绿色潮流,自这些青石下滋长生发,很快在地面涂画出条条交错连接的绿色痕迹。
绿痕蔓延,并粗壮起来。
显露出稚嫩的芽。
然后生长,生长出细绿的枝条,妖娆而有力地向上,再因为越生长越沉重而弯曲低垂,于是开始在地面爬行,成为一条条愈加粗实有力的绿色藤蔓。
它们生长得极快,已经不能够用肉眼可见来形容。
因为它们所占据的范围太广,整个王城正门下,直至城门中,乃至附近的王城城墙上,方圆以百丈为计,全部被它们所占领,所以人的目力已不能尽数覆盖,当然便有不可见处。
在目力可见和不可见处,绿藤汹涌激昂地生长、爬行、勾连,结成一道道绿色的低矮的墙。
苏洛一时间竟陷入震惊中,难以反应。
它们竟生长得如此有力,有违自然本该遵循的速度,那么当然便不是自然生长,而是有外力在催动。
这股外力,就是修行者的力量。
这是某种摧进植物生长的法术么?
天日道学当然有这类法术,并且被运用在培植药材中,但如果效用达到如此强大的地步,那么必定是非同一般的法术。
然而,这十二人,皆是在天日山脉修行至不能再进益从而黯然下山的学宫弟子,他们怎么可能会这样强大的法术?
他们甚至连任何法术都不该能够施展!
因为,法术这种存在,是臻入摄御之境,乃至是摄御中境,才可以涉入的领域。
“这里的地面之下,有一座法阵,一直在天长日久地积蓄自然生长的力量,育养着藤蔓的种子,当法阵被催动,立刻就可以发疯似地生长出来,并由掌握法阵的修行者控制……”
月萧寒说话间,猛踏步向前,他的脚底狠踩下,像是在发狠要踩死一只恼人的臭虫般,用力踩在身前开始蔓延绿潮的青石间。
喀喇!
青石迸裂,那片绿潮也倏然疾止,被震成齑粉。
“快走,再迟些,便来不及了!”月萧寒沉声喝道。
李刚、李勋兄弟二人,也已开始依样施为,紧跟在月萧寒身后,狠狠运力踏步向前,每一步踏出,都能将踏足处的青石震裂,将周围的藤蔓震碎。
但这远不足以阻止它们肆虐般的生长。
因为这里的地下,有一座法阵,必然是由某位天日道学前辈修行者镌刻在此的法阵。
能够镌刻法阵的修行者,至少也是超越摄御之境的强者,所以举凡是法阵,若不是以辅助修行为功效,而是专为攻击、陷敌等,则通常绝不可能是摄御之境及以下的修行者所能抵御。
也正因如此,这样一座法阵,十二名昔日天日道学的学宫弟子联手起来,人人催运精神至面色惨淡,才能勉力催动。
这座法阵足以阻拦苏洛。
即使他已经持着日初向前,日初的锋刃之上赤芒吞吐如实质,狠狠向前割裂去,刀锋掠过处,青石成焦黑的深壑,绿藤化作朽灰。
但它们生长得如火如荼,比火焰都更强猛,只是数次呼息间,就已形成一片藤蔓的绿色世界,齐腰的绿藤结成无数的墙,不止是将向前的道路,而是将四面八方的道路驹堵住。
那十二人所言不虚,他们的确将这场重要的大礼仪式守卫得周全稳妥,任何人不仅是无法闯入,只要来到这里,便是想离去也不可能,自然是不能更稳妥。
苏洛恼火地一刀砍去,大片的绿藤被粉碎,但更多的绿藤生长,它们甚至勾住他持刀的手腕,于是有更多爬行过来,将他的手臂死死缠住,生长环绕,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