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依浓也不客气,摸黑到床边坐下,一边褪去靴子在床上盘腿而坐,一边开口道:“明月这小子的性格跳脱,指不定现在正趴门上听着。接下来我和你们说的这些事情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王旺那小子说过,若是他没有告诉过你们,我就会和你们讲述一遍,若是他说过,我自有别的事情要问问你们俩。但无论如何,这些事情和我那乖徒儿都有些关系,我不想让他牵涉其中,所以我也不愿意让他听到这些事情。故此,希望你们在听到我说的一切后,和我对话的时候小声些,尽量不要让他听到。”
一段话终了,整个黑暗的房间之中开始蔓延着一种无名的情绪。
默了半晌,万尚志淡淡开口:“您想说什么,直言便是。”
鹤依浓轻笑两声,随而肃了脸色,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可知,二十余年前我大郑发生过一场席卷整个御厨界的灾难?”
鹤依浓住了嘴,等待着二人的回答,亦或者他只是在等待着二人的反应。
但是没有人说话,房间内只能听到两人心慌意乱而导致的粗粗呼吸声,万尚志手掌扣紧成拳,月余未曾修剪的指甲已入掌心,有湿润温暖的液体伴随着疼痛产生,他此刻恍惚间已经明白了鹤依浓接下来要说的话语。
透过这层黑暗,鹤依浓听着耳旁环绕着的凌乱呼吸,心下已经确定几分。
“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知道了。”鹤依浓每一句话的声音都说的极小,可以见得,他是真心不想要自己的小徒儿听到这些残忍的过往,让那天真无邪的孩子沾染世上肮脏的尘灰。
“那我就不多费口舌了。”鹤依浓轻声说道:“当年案发,我尚在外郡,得知此事后我日夜兼程赶回新京,却终究没来得及能救下晁叔叔。但晁氏一族的灭亡不过是个开始,接下来,无论谁求情,皇帝便下令杀谁,没有人相信皇帝说的是真话,直到二十一位当代御厨当家人死在午门前。我赶回时,事已至此,人的性命再不能挽回,但我却仍不管不顾日夜在宫门面前跪求见皇帝陛下,恳求皇帝陛下收回成命,重查此案,因为我不愿意我敬爱的叔叔们身负骂名与冤屈的罪孽而死,即便跪了多日毫无用处。
似乎是因为各大御厨世家及朝堂之上大臣们对皇帝的不满与忧惧,斩首了一大批御厨的皇帝没再处理我这个小辈,我因此而苟获一条生命。可是我不满。我去求白将行,我去求王旺,希望他们陪同我一起在皇帝面前说道此事,可没有人愿意站在我这边,偌大的一个新京城,仿若只有我在为此奋战,你们能理解我当时有多么无助?我甚至想自刎于宫门前,以我的鲜血来反抗,表达对此事的不满,但就在那时,我遇见了明月。”
鹤依浓久久没说话,屋子里交织着三种心慌意乱的呼吸声,他听着这呼吸声,仿佛是因为这么些年来终于有人是同自己一样的心情而平复起来,继续讲道:“郝明月是一位郝御厨的孩子,当年他自知大难临头,便提前休书一封给了深爱的发妻,想保全她一条性命。郝叔叔的妻子本不愿意,正如同郝叔叔有多爱发妻,发妻就又多爱御厨,她不愿意抛弃自己的夫君离去,直到她突然发现自己腹中怀有了郝叔叔的孩子。为了孩子,她只得忍泪离去,看着自己的丈夫在法场之上人头落地。
后来她听说了我跪在宫门前一月多只为向皇帝求情、翻案的消息,于是她信任我,便找上了我,在我这里养胎、十月产子后。独独留下明月与一张纸条给我,纸条上写着明月的名字,说是郝叔叔先前所取,希望孩子如明月般皎洁,心思纯净,自己……去寻先夫了。
我年纪轻轻,平白多出个孩子也不知作何解释,只得离开了新京,带着孩子游历四方。中途收了个大他三岁的孩子为徒,也就是白探昭,只是为了掩饰明月这孩子的身份也是着实不知该怎么教养孩子,便如同个甩手掌柜一般,全要探昭照顾着明月。说到这里……”
鹤依浓不由叹了一口气,“我的确欠了探昭太多,才至于他如今走上了这条道路。”
“什么道路?”万尚志轻声问道,他想起郝明月之前说的,鹤依浓将白探昭赶走之事。
鹤依浓摇了摇头,并不打算说的样子。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并一根蜡烛,靠在床边缓缓点燃,房间里顿时出现暖融融的红光,同时也照出了三人神色各异的脸庞。
“说了这么多,你们可信我了?”鹤依浓抬眼看了看万尚志与邵天宜。
万尚志咬唇上的死皮,不点头也不摇头,邵天宜也一副深深思索的样子,用拇指和食指摩挲着下巴淡淡的胡茬。
鹤依浓敛下眼帘,淡淡道:“我知道你们一时难以接受我的身份,但我是真心想做些什么,为你们,也为你们各自背后的家族。万尚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当是同明月一样身世背景的孩子吧。只不过,看王旺和白将行对你紧张的那样,你应该是晁家人吧,你是晁家几房的孩子?”
万尚志长久并不言语。但鹤依浓也不急,二十多年他都等了,又哪里会差这一会儿的功夫,只是闭着眼点了点头,淡淡道:“你们不愿说,我也不问。不过看现在这情形我也知道,王旺和白将行他们没有放弃平反吧?否则当年王旺也不会好好的忠勇侯他不当,非得惹怒了皇帝被赶得在新京城连个餐馆都开不成。至于白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