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留下,”林熠道:“保护好若蝶的身体,万一出现任何差池,我们所做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释青衍摇头道:“此处有云兄、仇先生和雍野诸位长老护法,难道还不够么?”
“不够,因为他们不欠我,但你欠我!”林熠生硬地回答。
释青衍望着他,怅然叹道:“我明白了。”
云洗尘悠然向林熠招招手,一副清闲姿态道:“小友,趁还有点时间,咱们再来喝一杯。”
他从袖口里又摸出一个酒葫芦,如同不了解雍野的禁忌,也毫不在乎他圣教之主的身分,倒满几上的两个茶盏,说道:“来,只当老夫为你送行。”
林熠走过去,拿起杯盏,然而手兀自有些颤抖,酒汁洒溅滴到了地上。
云洗尘一饮而尽,笑问道:“你的酒怎么洒了?”
林熠心头一动彷佛有灵光乍现,恭声道:“请道长指教!”
云洗尘不以为意地呵呵笑道:“这有什么好指教?酒倒得太满,一不小心自然会洒出来。若是杯中的酒少倒一些,便会好很多。”
“如果杯里没有酒,那么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洒出,是么?”林熠会悟道。
云洗尘没有直接回答,抬手示意道:“喝下去罢,壮君行色。”
林熠双手捧杯仰头喝尽,向云洗尘一展杯底道:“它已空了。”
云洗尘拊掌道:“空了好,空了就好。老朽八十年前静室顿悟,从此披发束剑浪迹天涯,为的不就是这一个”空“字?”
林熠心神俱震,冷却的血终又沸腾。
舍弃圣教教主之尊,放下人世间繁荣浮华,披发束剑游走四海,面前的老人已看空了一切。
无所谓道门、冥教。
无所谓荣辱生死。
他要的已非这世上所有,恰如南山老翁,放下剑执起锄融于山水无为之间,不啻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更胜一筹。
与这样一个看空所有的人,巫霸云怒尘怎么争,怎么夺?
然而,他又为何要帮自己?
云洗尘彷已看出他的心思,摇摇头道:“老朽远未达到看空所有的地步,否则今夜也就不会来此了。有件东西,我受人之托保存多年,今日不妨借小友一用。”
他的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一件黑色泛着冷光的面具,上面的花纹线条稳重深沉,眉心处稍稍凹陷,有一点晦暗的银红。
“孔雀冥王面具?”林熠不由自主地失声道。
“你知道?那更好,”
云洗尘漫不经心地把面具送入林熠手里道:“它可以为你带来无坚不摧的力量,但你也很可能会迷失自我,变成另外一个人。进了冥海也许会用得着它,等你回来后再还给老朽。”
“要是我一去不返,无法将它还给前辈呢?”他问道。
“那等再过百年圣坛重启后,我就下去找你,如何?”云洗尘洒脱地笑道。
林熠将它收入怀里,也笑了起来回答道:“好,倘若果真如此,我等你来。”
这时静室外叶幽雨道:“诸位,教主已沐浴更衣妥当,正在圣坛恭候。”
众人起身而行,径直来到通海宫后殿。
后殿殿顶犹如塔尖,向上徐徐收拢合起。
唐守隅一身白衣,头戴八羽黑冠,容色肃穆微合双目,赤足盘膝在法坛的正中。
在他头顶六尺,凭空悬浮着一面混沌图案的圆形铁牌,无风自转。
周幽风也已换过袍服,匍匐在唐守隅身前双手高托银盘。
里面的黑丝巾中,包裹着一柄满是绿藓的青铜匕首。一头魔兽雕刻而成匕首的握柄,张嘴露牙威猛狰狞地向着众人。
法坛周围的布置简单到不能再简单,除了一圈九十九盏特制的长明油灯,就只有在正前方燃起的一堆篝火。
叶幽雨低声道:“教主已准备好,请林公子坐到篝火前祭出元神。”
林熠颔首表示会意,正要迈步,却听见小金“吱吱”叫了起来。
他一怔回头微笑道:“你想和我一起去么?”
小金头上顶着玲珑龟,用力点了点头。
想到它来自冥海,此行如归故里,林熠答应道:“也好,来吧。”
小金大喜,一跃蹦到林熠的肩头,不单是它,连小青也跟了过来。
叶幽雨并不拦阻,交代道:“林公子可将要用的诸般宝物以”袖里乾坤“的心诀收起,这样进入冥海后虽无肉身亦可携带使用。”
林熠学着唐守隅的姿势盘膝坐下,用传音入秘道:“我要下去了。”
青丘姥姥冷冷道:“你去救你的容若蝶,关我何事?”
林熠苦笑一声,道:“好像是和你无关。”
青丘姥姥哼了哼,片刻之后才怒道:“笨蛋,你把空桑珠留在衣兜里,想等谁来接收么?”
林熠大喜,精神一振道:“你果然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就听耳畔叶幽雨沉声道:“林公子请存思入定祭出元神,圣坛马上开启!”
唐守隅木无表情从银盘里取过匕首,对着圣火虔诚九叩,喃喃念诵着祷文。
周幽风与叶幽雨退到圣坛下,齐齐俯拜以头叩地神色凝重。
“噗─”被黑丝巾擦亮的匕首刺入唐守隅胸口,却没有血流出。
九十九盏长明灯受到感应,火苗暴涨三尺,烈烈舞动。那面混沌铁牌在空中转动更缓,好似一道重逾千钧的闸门。
匕首蓦然亮起。
一束极其细长的血线从魔兽张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