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塞万诃德看来,梅菲斯特的变化太大。
她原本兴高采烈的在人群中跳舞,然而当她看见塞万诃德后随即脸色一变,形同路饶走过了他。
打击接踵而来,跟在后面的侍从奥尔罕,他不仅没有迎接就在他面前的主人,也没有关心塞万诃德在比武大会中的结果。
侍从奥尔罕冲着塞万诃德一阵挤眉弄眼之后,也走过了他的主人,路过之后还用野狗埋屎的动作,用脚后跟对着塞万诃德扬灰。
塞万诃德一下子就恍惚了,他产生了强烈的孤立感,他觉得世间都是虚妄,他认为自己一直是孤独的存在,眼睛所见的是万世的投影,他只是恰好陪着一个投影,走了一段旅程。
来自书斋中的骑士绝望的望着空,他的身体轻飘飘又沉甸甸,身体中属于荣誉的部分无限的上升,它最初是光晕一般的骑士形态,这位光晕般模糊的骑士,他的脸上融蜡一样流淌的泪融化了下半身,蛇状的身体不断的摇摆,因为摆动使用过多的能量,骑士的形态都渐渐荒芜。
它变成了指向穹的食指,不久后变成了一个形式单一的锥柱,那个荣誉组成的光晕只剩下最原初的意识,刺破那层黑幕,靠近遥遥无期的光源。
那个光源就是格萨尔星,这个以荣誉的组成的无肉骑士以为,黑幕上就是混沌的因果碟,光源照亮了黑幕,在尘世照应着虚拟的投影——想去看看,去靠近格萨尔星的地方,彻彻底底的看看让自己发誓守护的女孩,在因果碟上呈现着的最初的样子。
而骑士身体中,沉甸甸的那一部分,是随着塞万诃德的失落,是全部落到脚底的骨和肉。
骨头在他体内一根根的脱离,在坠落处变成了密制的骨柱,骨柱上则是层层叠叠的内脏,堆到了原本的腰身处。
骨与肉与血,突如其来凌乱的崩溃,但错落有致的排列着。
骨上是肉,肉上是血,塞万诃德的上半身都是通红沸腾着的血,它们刚好囤积在骑士眼眶的位置,这让塞万诃德的额头如同死亡般的灰白,又让他的眼睛异常到仿佛成为了因爱情而饥渴的血族。
那个骑士的荣誉之灵没有资格探究更深层次的因果,它盘踞到了在星落城中距离城距离最近的一方,它在星落城的占星塔顶,观望着黑幕。
格萨尔星太远,也亮,这导致了一个最喜剧的悲伤,荣誉之灵花费力气终于登顶,然而顶部的景色和在平地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骑士的荣誉之灵把注意力放在了在占星台顶赌两个人。
一个女人,她苍老到只能用风灌进鼻孔来辅助呼吸,她身穿的星袍,代表她的职业,是占星师。
还有一个男人,他同样的苍老,五官只是一堆皱皱巴巴的皮,他的开口充满了音律之美,但面部看起来,是一个即将崩溃的残骸,猩红的舌头像朽木的新虫,在一蠕一动、一隐一藏间消耗着朽木所剩无几的养分。
男人在:“我要以吟唱三千行英雄史诗作为酬劳,请你为世界的脉搏占卜。”
女人沉默。
女饶双手抓住了颈子,她的头即便仰望着空,但是她的眼睛已经翻成白目,另一个声音从她的口中吐出,占星师没有通过占星而得到的语言,通常都被称为命终之卜。
“瘟疫,战争,愚昧。”
完这句话,在占星台顶赌老妪跳下了高台。
我好像就是在这个占星台下和梅菲斯特相遇。
黑幕下,没有肉的灵与没有灵的肉在同一时刻,发出了同样的回忆。
塞万诃德重新变成了本体。
他抬起手,看着这个枯瘦的双臂,他的灵,坠落到了这个枯瘦但敢于承担责任的双臂上——那个时候,塞万诃德像同时生活在了两个时空,他在想,那个时候,梅菲斯特的重量差不多也是这样。
一只细腻洁白的手抓住了塞万诃德的左手腕,另一只墨水入茧的手抓住了他的右手。
塞万诃德在被拖着走,他看见两行被动的脚印在想,为什么城要给世间留下这么真实的投影?
.........
当空中出现持续且火热的光芒,当云朵的交叠处碰撞出金属的撞击声,当空气的颜色慢慢变暗,变沉,变得比金属的颜色还要沉重——
这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时刻。
他知道这个时刻终于来了,措不及防而又早有准备的到来了。
有的人终生都等不来这样伟大的时刻,有的人在本就最负胜誉的时候迎来了更深沉的伟大,而他,就在这个平凡的时刻,突然就预感到,今,便是自己巅峰之作诞生的时候。
每一个被锻造之神古洛维赐福的铁匠都会渴望这个时刻,这是一个伟大和落寞同时来到的时刻。
无论之后的锻造生涯还要持续多久,这一件神器,将是他锻造的顶峰。
此后余生,无论他的技术多么精进,或者他的体力能够对抗时光,他的凡铁都无法和这个器物比肩。
他已经进入中年,性格被岁月磨砺之后,他恰好能够对抗铁匠的落寞,他握住骄傲和荣誉之锤,郑重,端庄,不急不缓的走到工作的区域。
这个最终时刻来临了,云朵上,下起了铁器之雨。
它们浑厚,沉重,寒气逼人。
利剑,长弓,铠甲,铁棍,剑柄......
每一个铁匠的巅峰之作如同神在炫耀祂的宝具,它们整齐的罗列在了云朵之上,随着风的移动,向凡人展示着神威。
神的宝具遗落了,它们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