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静静望着屋里坐着的少年,跨进房间。
冷风袭来,身后大门啪的一声又关上。
这间屋子布置的十分风雅,墙上装饰着文人墨客的真迹,屋中一桌两椅,两把椅子中间摆着一张雅致的茶桌,上好的茶水和茶点正袅袅冒着香气。
茶杯两只,茶点也是两碟。
好一个请君入瓮。
李稷一脚跨过地上被捆成粽子的孙公公,坐到淳于夜对面。
“许久不见。”
“也没那么久,”淳于夜弹了弹手中的金杯,清脆一声响,“你不是追着我来到这里的吗?”
“你知道就好,”追逐多日的猎物就在眼前,李稷的反应却十分平淡,“省得我去找了。”
“我人就在这里,你为何不来抓我?”淳于夜似笑非笑。
李稷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找你,并非是要来抓你。”
倒也不是他不想抓。
可以的话李稷倒是想把淳于夜也捆成个粽子,逼此人吐出所有的秘密。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淳于夜大喇喇坐在这里,态度狂妄,却有狂妄的资本。李稷盯着淳于夜身上披着的厚斗篷,层层叠叠的羽毛遮盖住少年的身形,让人看不出这黑衣下是怎样的一副身体。
李稷察觉到淳于夜和他上一次见时身上的气息又有所不同。
李稷很难形容这种古怪的感觉,面前的这一堆像是各种生灵的气息混在一起。硬要说的话,和当初在西岭雪山山顶时淳于夜被寄生时感觉很像,但又不完全一样。
与其说他面前此时坐着的是淳于夜,不如说是个披着淳于夜外壳的“东西”。
现在他和这东西此时看上去能对桌而坐友好交谈,可两人之间正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一旦他出手打破这平衡,刺破了淳于夜这层“外壳”,不知会释放出什么样的怪物。
“你不是要抓我,追我做什么?”
淳于夜咳嗽一声,隐斗篷下的身体佝偻了一些。
他像是拼命隐藏着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就要喷薄而出。
“呜呜呜!”
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地上的“粽子”像個虫子一样剧烈地扭动。
李稷不动声色地往地上看了一眼,“在这之前,伱是不是要先解释一下这个东西?”
“哦?你说他啊?”
淳于夜漫不经心往地上踹了一脚,“我和他要做的事做完了。接下来要见你,怕这家伙吵闹,就处理了一下。”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李稷端起桌上的茶盏。
“你觉得呢?”淳于夜笑道。
李稷懒得和这家伙玩猜心思的把戏,“你要真什么都知道,此时在这等我的就不是你,而是你师父了吧?”
淳于夜笑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他的确不知道李稷的去向。今日是靠推测觉得李稷可能会来,才早早在此准备。
“你一路追在我后面,进了贵阳城后却销声匿迹,”淳于夜淡淡道,“你还能藏在哪?肯定是宫里。”
寻常人只会觉得宫中危险,但李稷不一样,他会一头扎进最危险的地方,甚至藏身在离嬴晗日极近的地方。
对淳于夜而言想要推测李稷的行动很容易。
他只要把自己想成李稷,就能知道李稷下一步会怎么做。
在同样的境遇下,李稷会和他采取同样的行动。
淳于夜就有这样的自信。
“你在宫里也藏身有一段时间了,我猜你也差不多该发现这个秘密了,”淳于夜踹了一脚地上的孙公公,“如果你发现了这家伙今日出宫,你一定会跟出来。”
一切都是他的推测,一切都建立在李稷有本事发现秘密的前提下。
而一切真的都如同他推测那样发生了,李稷就像是准备好赴约一般,准时来到了他安排好的宴席。
“真有趣,”淳于夜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眯眼一笑,“你不觉得这样坐着,我们俩就像在照镜子一般么?”
他们就像是一体两面的同个整体。
“我不觉得,”李稷饮一口茶,“我们不一样。”
淳于夜挑眉,望向李稷手中的茶杯,“不怕我下毒吗?”
李稷看他一眼,沉默不语。
他不觉得自己和淳于夜是同种人。但正如淳于夜所说,他们都能够轻易地猜到对方所想,就像此时他知道淳于夜没必要也不会在茶里下毒都一样。
“若是下毒我都察觉不出,我也活不到现在,”李稷淡淡道。
“那倒是,”淳于夜笑起来,“你毕竟也是能赢下医毒战的人,怪不得能发现甘露殿里的秘密。”
李稷瞥了一眼地上扭动的孙公公,“和他交易的人,就是你?”
淳于夜不可能无缘无故来这里,但嬴晗日身上的香毒下了有些时间了,算算时间淳于夜那时候人还在西戎。
“最近变成我了,”淳于夜笑起来,“同一种香料老是闻,想必秦王大人也会腻,我来给他换换花样。”
之前的香料恐怕只是让嬴晗日变成废人,换成淳于夜调制的毒香,怕就要人命了吧?
李稷沉下目光,“禅院到底想做什么?”
“还用我说吗?”淳于夜打了个呵欠,“你在宫里呆了那么久,秦王殿里和王后宫里应该都去过了吧?”
以李稷的精明,不可能猜不到他师父的企图。
李稷放下茶盏,“秦王后肚子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又不是我的种,我怎么知道?”
淳于夜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