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静谧,帐篷外传来风吹沙粒的声音。
嬴抱月缓缓坐起身,她看了一眼四周睡得香甜的其他人,轻手轻脚地从薄毯中爬出,走到帐门前。
趴在帐门口的白毛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鼻子动了动。
嬴抱月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竹罐,拔开塞子放到了白毛兽鼻下。
白毛兽像是闻到了什么好闻的味道,鼻子耸了耸,吧嗒吧嗒嘴,睡得更沉了。
嬴抱月松了口气,伸手掀开帐门。
眼前的景色一下子就迷住了她。
嬴抱月走出帐篷,注视着月光下的沙海。
银色的海洋看不到尽头,站在巨大的沙丘下,整个人都变得渺小,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人。
月色下的沙海就像是她曾经在梦中看过的场景,苍凉、壮丽,无边无际。
月牙泉像是沙海上的眼睛,清澈的泉水拍打着沙子,这样的景象在沙漠中显得极为不真实,让人觉得这一汪清泉下一刻就会消失一般。
事实上,这汪泉水的确会消失。
此时的月牙泉已经比傍晚时分姬安歌李堇娘她们洗浴的时候小了不少,如果不抓紧时间,也许很快就会移动到别的地方。
嬴抱月站在帐篷门口,仔细听着夜风中传来的气息。
沙丘另一边的帐篷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看来另一个帐篷里的少年人们也睡得很熟。
嬴抱月放下心来。
四周万籁俱寂,望着不远处的清泉,她忽然玩心顿起。
嬴抱月弯腰脱下了鞋袜,赤足向月牙泉边的走去。
沙丘上留下一个个脚印。
嬴抱月走到月牙泉边,回过头看自己留下的一串脚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月光下,少女的笑容璀璨生辉。
站在黑暗中的一个身影微微一动,眸光闪了闪。
他瞬也不瞬地盯着站在水岸边的少女。
她虽然经常笑,但像她此时这样的笑容却不常见。
那是一种调皮的,像孩子一样的笑容。
男人的目光难以离开,但下一刻像是受惊了一般,瞳孔微微收缩。
赤足已经迈入泉水中的嬴抱月,开始脱衣服了。
水岸边毫无遮挡,但她像是毫不在意,自然地在月光下袒露身体,先是外面的罩衫,再然后是中衣,最后是……
“你在看什么?”
男人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站在沙丘后的黑影回过头来,定定望着站在身后的男人,笑了。
“你问我在看什么?”
淳于夜望着执剑站在他身后李稷,轻笑一声,“你既然人站在这里,不证明你也在看么?”
李稷握紧剑柄,目不斜视地盯着他,“我在看的人只有你。”
淳于夜轻嗤了一声,“你装什么清高?三更半夜偷偷溜出来,该看的不是都看到了么?”
以天阶修行者双眼的敏锐,他就不信李稷刚刚没有瞧到不该看的。
搞不好还是他打搅了这位的兴致呢。
不远处传来踩水的声音,嬴抱月应该已经下了水,淳于夜眸光微动,头想重新往回转。
唰的一声,一道剑气擦过他的脸颊。
“你敢动一下,”李稷望着他,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死人,“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
淳于夜不再扭头,但他伸手握住剑柄,目光冷下来。
“喂,你这就过分了吧?”
他打量了一眼李稷所站的位置,挑了挑眉,“怎么?就你自己能看,却不给别人看?”
李稷此时所站的位置正对着月牙泉的方向,只要稍稍一抬眼,泉水中的景象可就能一览无余。
他自己正对着,却不给别人回头,这不是想吃独食是干什么?
李稷望着淳于夜脸上玩世不恭的神情,眼中划过一丝厌恶,“你以为人人都是你?”
他本来以为淳于夜已经回了沙城,却没想到这人居然埋伏在附近的沙丘,还趁着嬴抱月下水洗澡的时候偷看。
这是一个翟王能做出的事么?
“我怎么了?我好得很,”淳于夜耸耸肩,不屑道,“至少比那些连自己的yù_wàng都羞于提起的人要坦荡。”
他们西戎人,想看就看,喜欢的东西就喜欢,讨厌的东西就杀。在他看来,反而比这些自诩证人君子的中原人要爽快的多。
李稷握剑的手缓缓收紧,看着淳于夜的目光也完全变成了墨色。
“哼。”
淳于夜冷笑了一声,忽然松开了剑柄。
“没意思。”
淳于夜打了个呵欠,厌恶地看了李稷一眼,“你这人,真是永远都那么扫兴。”
难得他今晚有赏月的兴致,这个家伙却偏偏跳出来碍事。
只是就算在这里和李稷动手打上一架,他也欣赏不到他今夜想看的风景了。
李稷拉了屏障,正在水里洗澡的嬴抱月听不见他们这边的动静,但如果他俩打起来,那就不是屏障能控制的了。
所有人都会被惊醒,嬴抱月也会立即察觉。
真是白白浪费了一番美景。
淳于夜心中觉得惋惜,他皱了皱眉,转身向李稷站着的方向而去。
二人擦肩而过。
就在经过李稷身边时,他停下脚步,忽然轻笑一声。
“你说,她知不知道我们在看呢?”
……
……
淳于夜扬长而去,独留李稷一人闭目站在沙丘上。
夜风吹过沙粒,也吹过他脸上冰冷的青铜面具。
风声呜呜作响,他感受着空气中气息的流动,缓缓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