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管事眼界极宽,一眼便看出那支青铜包胆的火折子并非存木炭火屑或者粗制纸张的寻常之物,更不会是塞入熏过的棉絮用以火镰点火的容器,而是造价昂贵的火磷折子,真正一吹即着的存火巧物。
宋府之内就收藏有二十余支,一般夫人公子出行远游,下人们贪图方便就会备上一支取火;遇上天阴久雨,火镰潮湿打不着火,也会以其取火。尽管不是贵如黄金的稀罕物,一支却也要七八两银子,金雪城中的青皮混子可用不起这等奢侈之物。
糟糕!
徐管事心一沉,只见其余几名男子也从藏身处走出,健步稳健,默契的保持着原先的安静。徐管事却感受到无穷大的压力,仿佛身上的骨头都被挤压得即将爆裂。
他猛一转头,登即心凉半截,钱盈站在门口,依然保持着如今看来很是虚假的谄媚笑意,不过他手中除了灯笼之外多了一物,握着一把短小但足以对徐管事构成威胁的匕首。钱盈犹有兴致将程亮刀面映射的光斑投在他口口声声呼唤的那位“世叔”脸上,勾起的嘴角尽是对生命漠视的残忍。
“为何害我?”徐管事与藏候于此的几人并无仇怨,甚至互不相识,所以询问之人只能是故交之子钱盈。显然钱盈蓄意将自己诱骗至此,是因为勾结贼人行窃主家的恶行遭揭破?可是一路走来他明明有无数次在背后下刀子的机会?这些早有准备的设伏之人又是怎么回事?
钱盈随手将灯笼插挂于门扇雕花的镂缝里,手里的匕首掂在身前,一面走进来一面笑道:“对不住喽世叔!您听到的就没有一句实话!财物藏在花神庙是假,贼人是城中青皮是假,有人打听租住隔壁老太房屋是局。只有宋家失窃是真,但被撞破却也是假的。”
他小人得志,眉梢都弯至夸张的程度,打开了话匣子:“世叔您老也别瞪我,怪就怪您得罪了如此厉害的大人物。他们不惜入宋府假意偷窃,还花重金请我早早潜入宋府,演如今这一场戏,就只为糊弄您出城,这么深的安排,想必您亦是心中有数。您有一句话世侄我感教至深:我不可能坑蒙拐骗偷一辈子!对,我听进去了,深深记在心中。所以我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今日过后,我钱盈便出人头地。每年今日,侄儿都会为您烧上一整车黄纸,你老就别记恨我咯!”
“我真是长了一双狗眼!”徐管事咬牙切齿,将手边的灯笼使劲掷了过去,可惜纸糊竹架的灯笼掷出不远便跌落在地,被钱盈一脚踩熄,连火都没烧起。
钱盈此时此刻可谓春风得意,他对每月下放二钱银两的宋府家主没有半点恩义存续,对这位父亲的挚友倒还有些许歉意。然则这些人开出的价位足以轻易击倒他仅剩的良知,光是已经拿到手的就有上千两银子,这可是寻常人家无法想象的财富!如今想起自己曾经觊觎父亲名下的十亩瘦田,就觉得可笑至极。
未来美好的事情太多,钱盈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
当胸前透出半截红透的刀刃时,钱盈还在想着婆姨定要娶上两房,一大一小,最好是姐妹,再不济母女也成,她们感情深,如此一来不会诸多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