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盈“噗咚”一声跪下,双膝估摸都磕出血花,泪涕齐下,抱着徐管事的双腿求饶道:“叔啊!侄儿一时鬼迷心窍,做出这等背德害理猪狗不如的丑事来,您打我骂我都成,千万别报官!入了那张虎口,侄儿可就毁了......”
徐管事挣了几次,钱盈都重新扑上来,仿佛在风波中抱住了定海柱,徐管事索性一脚将他踹开,骂道:“狗东西!而今打你顶个屁用?”
由于不敢使力抵抗,钱盈被踹得四脚朝天,一听这话,马上翻身而起。没有立即扑上,一把抹掉鼻涕眼泪,谄媚道:“叔,您的意思是?”
“你将那伙贼人的藏身地点和贼赃流向老实交代,我再不留痕迹的透露给捕房的狗腿子,这之后你需得收心敛性,老老实实当你的下等仆役!”徐管事虽然恨不得抽断这狗崽子的狗腿,眼神中却还是有一丝怜悯,毕竟他是故友之子,毕竟他还年少不经事。
钱盈连连点头,思索一阵,又道:“那批赃物早已混在贩子货物中,经金菊坊流出了金雪城,如今藏在城外的一座花神庙内。那些贼人是城中的青皮混子,为首的很有些谋略,先前计划实施之时,他们几个便以贩人身份进入金菊坊,租住于府邸附近。当晚从侄儿给他们开门,到集赃逃遁,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近安心住下,反而躲过搜捕和宵禁。只是我新来不久,不知那宋梓有夜醒的毛病,才导致他们计划略有瑕疵。侄儿问他们分赃时,青皮头子说是赃物藏上一两年,无人再查此案时,才取出来用。我也是听他的吩咐,没有立即脱出宋府仆役的身份,惹来嫌疑,他们而今照常假扮贩夫出入金菊坊,实则盯着宋府和官府的动向哩。”
徐管事沉吟不决,感到另一处棘手之处,分析道:“这位贼头子头脑精明,若是与同伙陡然被捕,必然推测到你身上。他年出狱,必行报复。”
“是啊,这可如何是好?”
徐管事按住着急跺脚的钱盈肩膀,明明并无旁人,仍是不自觉压低声音,道:“隔壁目迷的老太前两天托我写一份契书,说是有人要长期租赁她的房子,定金给得还不低。我料这人必是贼子,入住之后即能做那灯下黑,也能日夜监视宋府举动。老太这几日都在收拾行装,她年老体弱,应当没那么快收拾妥当......我同巡防禁军有些关系,贼子们定然想不到有人趁着他们还未入住的短暂空档,能够顶着夜禁出城。我等将财物悄悄取出,之后你再不出府,无论他们白日盯梢,还是夜里监听,自然都无法获知我等出过城的事实。就算后来发现财物失踪,也只会以为是他们当中出了内鬼,不会怀疑到你身上,让他们狗咬狗去!”
匿迹瓦檐之间的黄信勇原本已有收网之意,寻着内应这一枚线索,捉他入牢,一番严刑拷打,还怕他不招?自己在衙署的功劳簿子上,不得重重加上一笔?只不过那位姓徐的管事一番言语,竟是要出城挖那失窃的财物,这一来可给自己省了不少麻烦。
黄信勇撇下二人,独自翻出府邸,候在宋府后门附近。过不多会儿,果然有两条人影推门出来,一人提着一盏外罩薄纸的竹架白灯笼,灯笼纸面上端端正正提了个“宋”字。掩上门扉后大摇大摆离去,没有半点夜行人的鬼鬼祟祟。
徐管事领着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的侄子往南边行走,钱盈指明的方向并不在南面,但是二人想要出城,只能走南门。盖因宋府与南边守城禁军的统领有些情分,徐管事代替宋府家主送礼多次,所以南边的禁军步卒们多多少少都见过徐管事。
路上遇到一队巡夜的禁军,果然有兵卒认得徐管事,简单询问之后,分出几位兵士为其开路,省下了路上再次被追查询问的时间。
黄信勇则远远吊在四五十步外,时不时将双手举过头顶,比画出几个特定手势。这是捕役夜间办案时,不便现身与巡防兵卒出示腰牌碟文,便用约定俗成的手势表明身份。黄信勇不仅在遭遇兵卒时做出暗号,经过几处开阔地带时,尽管不曾遭遇来人,他也高举双手,向不知名处表明身份。
金雪城内暗哨密如天网,视力所及几乎遍及城池之内每一处角落,当中成分由军营、衙署和暗部三部分组成。其中军营和衙署的暗哨负责监督火患与治安,而暗部,除非是刺客,否则就算监视范围之内出现贼子与火情,他们也会选择视而不见。黄信勇宁愿遭军部之人囚入军牢,绝不想与暗部的人发生一丁点儿误会。
徐、钱二人在几位兵卒带领之下顺利靠近南城门,南城区巡夜军的统领正巧执勤于此,听说这位老兄弟要带侄儿出城看望病重的祖父,大手一挥,立即放行,也不需查问度碟和牙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