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围住五百骑的一千六百名将士,这时忽然向左右散开了,暴露在前来救援的河间那位主将面前的,是那五百先锋骑手的残体,人并未全部死绝,可是残存者七零八落地在在战场上奔窜,刚才在齐州军的包围之中他们甚至一时丧失了方向感,这时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所有人脸上都惶恐不安。
“回去!回去!”
河间军的主将已经意识到,救回这五百骑也变成了奢望,此刻他想的是逃回本阵去!可惜,这时已经迟了。
“冲啊——”不再是鼓声,而是一千六百齐州军人爆发出集体的呼喊,齐州军的单音节词在离鱼海不远的天空上响亮地发出阵吼,没有远山的回音,声音传散以后便是铁蹄的怒踏!此时縻貹所统率的一千六百骑中,最精锐的还是当初还在新平寨时的那五百骑,这一刻,那新平寨五百飞骑已迅速的冲到了最前边,一口咬住了河间军因为仓促回转而显得笨拙异常的后部!爆溅而出的红色之血,上为烈日,下为黄尘,河间骑兵的鲜血在风中飘洒,马一匹匹地栽倒,縻貹麾下这些将士,虽非嗜血之辈,但面对敌人时,砍杀起来却是毫不手软!河间骑兵这次试探性进攻,前后共出动了一千五百人,但最后成功逃回本阵的,却不到五百人!而且,他们还是在两军阵前,被堂堂正正击溃的!这一幕,真是看得张、孙联军的士兵心里一阵发寒。
此时中军的一处观台上,孙祖德也同样是脸色微变,朝着他身边一个道士打扮的人问道:“军师可看出什么门道来吗?”
这个道士便是孙祖德身边的谋士陈崇山,是当初孙祖德还缩在高鸡泊时就跟随在身边出谋划策的人,基本上对他言听计从的。
这陈崇山却是是有真本事的,否则也不能助孙祖德取得现在的成就。
他的一张脸就跟枯木似的,根本看不出脸上有任何的表情,“这齐州军,果然当得上是天下精兵,只是他们此时的布阵,却着实是古怪……”说到这时,陈崇山便在这观台上指点道:“齐州军这是锥形阵,又叫牡阵。
就像一个锥子一样,从最前方的一点向左后、右后两翼延展,前锋如锥,锥尖就是中军,中军后面的士兵沿着东北、西南布置,形成两翼——这是《孙膑兵法》所列十阵之一。”
李庆这个布置,和孙膑所记载的古法有所不同,是他自己总结出来的阵法,但和锥行阵差相仿佛。
孙祖德点了点头,战争是一种普世艺术,汉民族祖先能想出来的作战方略,其它民族未必想不出来。
陈崇山又道:“此阵前小后大、前尖如锥,则其最精锐的部队必在最前方——也就是中军。
而两翼亦必然是强军。
古人云:尖不锐则不能突入,翼无锋则不能裂敌。
前尖的作用是突破敌人,两翼的作用是割裂敌人。
这本是骑兵战阵,曹操的虎豹骑最喜此阵。
但齐州军兵力既远逊我方,该先守后攻方有获胜的可能,却此处用这锥形阵,实在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
《孙膑兵法》十阵篇有云:锥行之阵者,所以决绝也!这一看就知道不是防守的阵势。
孙祖德又道:“此阵有何缺点。”
陈崇山道:“最前方战争遭际最多,而后方两翼自保有余,却很难对前方进行救护——因这是进攻姿态的阵势,而不是防守姿态的阵势,此外就是视野较差。
两翼在后,难以远望,前锋尖小,只能关注于正前方及左右不多的视野,在此之外就很难顾及了。”
观台上的其余将领,这时见陈崇山只看了敌阵几眼,就点出齐州军的阵型特点、强弱、意图,不由都大为佩服,陈崇山又对孙祖德道:“此阵势最强在锥尖,而锥尖遭遇战最频繁,一旦攻破,则左右两翼的阵势不战而溃。”
孙祖德默默点头,好整以暇的继续问道:“具体该如何破此局面。”
陈崇山道:“其一,锥形阵锥尖最利,两翼亦强,但就好像孔雀开屏,最华丽的羽毛展现出来,后面最丑陋的部位也就跟着暴露。
若能迂回到齐州军背后,这个阵势可以一战而下。
此策若能成功,取胜最易,但齐州军背靠高唐城立阵,就怕其城内仍有余兵接应,那时若是不能速胜,可就危险了。”
孙祖德点了点头,陈崇山继续道:“其二,避开锥尖锋芒,先取两翼。
但既是锥行阵,待我大军主力抵达两翼,齐州军锥尖或不守而攻,直chā_wǒ军中军,那时军就有被齐州军中央突破的危险。
若是只取一翼,则其余两处却能从容回防。”
“那其三呢?”
“其三,就是正面决战,以强破强。
锥尖最强,也是敌军精华所在,锥尖既破,其他就不用考虑了。
从破阵难易来说,此策最难!但最为堂堂正正,纯粹就是兵力战力的较量了。”
陈崇山将各条出击的利弊都详细的说了后,便望向了孙祖德,由他来做出这最后的决断。
这种关系重大的决策,只能由孙祖德来决断,陈崇山相信他能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孙祖德只沉吟了半响,便毅然道:“我军倍于敌人,当正面决战,以强破强,败其锥尖精锐,以泰山压顶之势,覆灭此贼!”
孙祖德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齐州军背靠高唐城,右翼的花荣所部有一支三千人的轻骑兵,左翼则有呼延灼的铁甲连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