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兮看得呆了,是何等的盛怒,方能有此威力。
即墨云的掌缘,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她多想冲上前去,拉起他的手,斥责他一番,为他好好包扎。
可是,她不能,她只有决绝,才能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岚兮移眸他处,强忍住夺眶的眼泪,视而不见。
即墨云的眼里,也依稀泛有泪光。
他憋了好一会儿,强压住翻腾的情绪,低斥道“温岚兮,你的膝盖几时变得这般软了,你给我站起来!站起来!”
岚兮却不依他,只是道“我的膝盖,除了父母,爷爷和外公,再不跪他人,今日是个例外。”
“呵!我倒是荣幸得很。”
即墨云又是生气,又是心疼,见她毫无起身之意,不禁上前便要拉起她。
岚兮却向后一挪,直视着他,毅然道“我不会站起来的,除非你答应我,回藏渊山庄,好好做你的庄主,抛却旧情,娶妻生子,平安快乐地生活下去。”
即墨云被她气笑了“温岚兮,你当我即墨云是强盗吗,难道你以为,我会像那个男人一样,逼迫你,用卑劣的手段得到你吗?”
岚兮垂下头来,咬紧牙关,忍泪,低声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
一滴清泪滑落他的脸颊,即墨云伸手擦去,苦涩地一笑“呵,你就是欺负我无法拒绝你。”
隔了片刻,他蓦地低吼道“我答应你,从前的誓言统统喂了狗,从今以后,我们各安天命,两不相干,成了吧!”
他的牙关微微发颤,身体也在暗暗发抖,他的心仿佛被千刀万剐,血流成河。
他亦在隐忍着,隐忍着自己的羞恼,激动,与心痛。
岚兮毕恭毕敬,盈盈一拜“多谢庄主成全。”
即墨云闭目无言,深深吐纳了一口气,将翻涌的心潮,短暂地压在心底。
他绝不能在她面前崩溃,她既已选择离去,他便该潇洒放手,拖泥带水,只会再次伤害她。
岚兮揉了揉眼睛,慢慢站了起来。
即墨云迅速收拾好情绪,心平气和地看着她,温声道“我们还是朋友吗?”
岚兮强颜欢笑“当然啦,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即墨云道“好朋友也得明算账,你还欠我一样东西?你可记得?”
“什么?”
岚兮迷茫地问道,她欠他的实在太多,她想不明白他指的是哪一样。
即墨云淡然一笑“你忘了,你还欠我一杯喜酒。”
霎那间,久远的记忆,又重新回到她的脑海,那青涩的声音,如魔音般在岚兮耳畔回响
“你年岁已不小,可有想过嫁人?”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若在这三年里成亲,我担心赶不上喝你这杯喜酒。”
“这样啊,嗯……那我等你吧。”
“等我?”
“我若是要成亲,也必等你出关以后,总要叫你赶上这杯喜酒,好不好?”
“……”
“那我们说好了,将来不管谁成亲,必不能落了对方这杯喜酒,来,击掌为誓。”
“一言为定。”
原来那时,他便已对她表明心迹,是她太过愚钝,竟未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倘若当时,她机灵一些,是否今日的结局,会全然不同?
然而,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没有丝毫追悔的余地。
岚兮凄然一笑,答道“好,明日医馆不开张,我备好美酒佳肴,补上你这杯喜酒,随时恭候临门。”
即墨云勉然扯出一抹笑,只是那笑比哭还要难看“好,不见不散。”
岚兮欢然道“他日等你成亲之时,我必登门恭贺。”
她故作欢愉,却掩饰不住眸里翻涌的泪雾“云,我先走了,医馆还有好些事要忙呢。”
岚兮率先告辞,她不能再呆下去。
再多看他一眼,她都可能会控制不住,情绪崩溃。
即墨云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微微作揖,也作别道“那路上小心,明日再见。”
“好,你也是。”
岚兮轻轻巧巧地回了一句,从容地转身走了。
“岚岚!”即墨云忽然喊住她。
岚兮的心,跳得厉害,如果他现在对自己说“跟我走吧!”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足够的理智,去拒绝他。
岚兮缓缓回过头来,有些无措,既期待着,亦害怕着。
“你走错道了。”
即墨云指了指她近旁的另一条道,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透着一丝隐忍,一丝客气。
岚兮愣得一愣,才回神,尴尬地笑了笑“哦,你瞧我这记性,老是记错路,多谢提醒了。”
即墨云点了点头,淡淡地一笑。
岚兮强作镇定地走向另一条路,她只顾埋头默默往前走,再不回头看他一眼。
即墨云目送她的背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尽头,唇角的弯度渐渐绷直,两行清泪无声地滑下面颊。
岚兮走得远了,确定他再也看不见自己,便开始拔足狂奔,状似落荒而逃。
她满腔心绪,排山倒海般地此起彼伏,几欲喷薄而出,若不如此尽情宣泄,心脏只怕便要立即炸裂。
岚兮一路穿林过树,只顾往前奔跑,浑然无视脚下,忽然绊到树根,一下摔出老远,栽在地上,手足皆被擦伤。
她麻木地爬起,又继续向前走,却越走越慢,越走越无力。
突地,双腿似无骨一般瘫软,她跪坐在地,怔怔地凝视远方,实则目光空洞,什么也没有看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