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惹了圣上大怒之后,华薇宫便连续冷清了数日。本以为青鸾能凭借美色获得帝王宠爱,而日日登门造访的小主贵人们也一个个凭空消失了一般,门庭冷清,便是连皇后也不再传话下来。
人虽走动的少了,闲言碎语却没有止住之势。譬如皇上盛怒,而新人不知天高地厚,诸如此类难以入耳的话柄连绵不绝,甚至连青鸾的家室都成了饭后茶余的话柄。这等风话似长了腿,只消一个上午,便连门前扫雪的宫人都会对着偏殿窃笑,间或有两句“狐媚惑主”的词传到耳朵里。
苏鄂早上刚在别处受了气,心中亦是抑郁难平。静静坐在梨花木桌边,整个上午都一言不发。
“姐姐这是和谁生了那么大气。”水巧掀帘而入,脸上兀自挂着笑。相处日子久了,二人倒不像之前那般尴尬。平日里在白羽她们面前,二人才会有亲近之感,毕竟是共同跟了青鸾来的。此时见苏鄂这般模样,水巧倒是抑不住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苏鄂也不愿接话,只回身瞥了瞥她。
“我是笑姐姐一面和小主赌气,一面却又把人都打发了出去,就等着小主吩咐你。”
“我哪里敢生小主的气,”被说中的女子一仰头喝尽杯中凉茶,“我是气自己没本事,若是长了本事,哪至于让小主跟着咱们一起受气。”
话音刚落,便有玉手轻挑珠帘,有美人细描柳眉,碧眸生姿,惊若天人之容的可不正是青鸾。她也不怒,坐在了水巧扶来的梨木椅上,挨着苏鄂一副讨好的模样。
“今早的事我也听说了,是兰贵人给你气受了。”
“奴婢只是怪自己不争气,”苏鄂敛了眉,起身道,“可是说到底,皇上是什么人物,普天之下哪有人敢逆着龙鳞。小主倒好,任皇上大怒而去您还拂手不理……”
“皇上是不喜欢这里,赔罪又有何用。”青鸾呷了口茶,却是云淡风轻道。
这些天来,莫说宫里的下人,便是她这个受了封的答应也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不是这宫指使就是那宫传唤,那些妃嫔们仿佛天生以嘲弄他人为乐。虽说自己不过是屈居末流之位的答应,但本是同根生,谁不是这样一点一点熬过来的。
若是求助于瑾皇妃,倒也能清净些日子。然而如今这样的情形,却恰恰是青鸾愿意见到的。反倒是污言秽语越多,她的胜算便越大。人是要受些屈辱,才会起势的更猛一些。眼看与宸妃赌约之日就要到了,是时候行动了。
苏鄂见她闭口不言,只当是自己说错了话,刚要开口,门却被忽然打开。还不及他人询问,白羽已提了裙摆入门,见几人都在先是一怔,旋即笑道:“小主,来了。”
青鸾莞尔一笑:“可掐算的准了?”
“怕就是这会子的事了。”
主仆二人一言一语,哑谜似的说得旁人一头雾水。苏鄂刚要上前,见青鸾已披上了白狐披肩,回眸轻笑:“走吧,有好戏了。”
待她二人反应过来,女子已出了华薇宫。虽是路滑难行,她的步子却极为利落。宫道两旁枯枝空盘,偶有一两个下人经过,也是来去匆匆。这会不过晌午刚过,便生出了些许日落黄昏的悲凉之意。她走过深宫曲径,却停在了上清池旁,正见不远处的景山后,兰贵人与一群女婢向着这边疾步而行。
水巧见来者不善,悄悄拉了拉青鸾袖口,然而那女子却是气定自如,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即将迎上,青鸾展颜一笑,福礼道:“嫔妾见过兰贵人。”
“来得正好。”见她主动上前,兰贵人刹住步子,一身轻纱随风而扬。这数九寒冬,她却只着了件烟紫色流水锦花锻织飞羽的夹袄百褶裙,面颊被冻的有些微微泛白,透着那扑鼻的胭脂香,却让人不禁蹙眉。
她身边的女婢们见势便围了上来,一个个气势汹汹早有准备。青鸾却只扬了扬头,甩开水巧在背后紧握著的手,巧笑道:“贵人何故生这么大气,可是嫔妾有何冒犯之处。”
“冒犯?你对本贵人做的事还少么。方才我与众人赏梅,竟听到你宫内两个下人议论我的不是,让我在一众宫人面前颜面尽失!”她眼中闪过一丝狰狞,恨恨道,“可不是你挑唆了她们这般诋毁我!”
“贵人息怒。”青鸾面色一慌,后退一步道,“华薇宫宫人上下皆着镶菊翠罗裙,贵人怎么如此笃定是嫔妾的人。”
“除了你这种恬不知耻的人还有谁会议论我的不是!”
“请娘娘注意言辞——”
一句话未说完,兰贵人已扬手掴在苏鄂脸上,发出清脆的一响。那女子却是杏眸圆睁,瞪着苏鄂发红的脸颊啐道:“何时轮到你教训本贵人,狗就是狗,皇后身边的狗也是狗,更何况还是一条娘娘不要了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