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见董毕一脸疑惑不解的神情,他怕是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其中含义。 [竟是裕灏独独对她的情谊,玉衍也并不打算公诸于人。“这柳枝本宫收下了,你去回皇上,说本宫随后就到。”
见董毕似懂非懂地退下了,她才回到屋里梳妆换衣。
抵达仪元殿时,裕灏正坐于御案之前,手持狼毫低头冥想。这样的场景她虽已见过无数次,但每每见他身着龙袍,周身浴光而坐时都不禁从心底感慨,这世上当真沒有人比他更适合成为帝王,那样炽热明亮的金色仿佛便是为他而生,亦连他眉宇之间都凝聚了一股浑然天成的霸气。玉衍站在门前,一时竟看的痴了。
裕灏似察觉到了她人的视线,不经意抬头间,便见玉衍一身霞色银线浣纱宫裙,安静地立于阳光漏进來的一隅,脸上泛着温和的笑意。于是轻咳一声,道:“你來了。”
玉衍这才回过神來,福了一福:“见过皇上。”
“是见了董毕送去的东西才想起到朕这里來?”
知道他是生了醋意,便笑:“怎会,臣妾一直念着皇上。”她微微抬头,是清秀好看的容颜,“只是怕贸然前來会打扰到皇上罢了。”
“胡说,你以为朕还不知道你的脾气。”裕灏虽板着脸,语气却不觉泄露了他的柔情。玉衍听着心下一软,依依地走到他身前。见他狼毫上凝的墨迹已干,便拾起案上砚台,一圈圈研磨起來。她的动作熟稔而优雅,裕灏便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只看得女子脸上绯红如身上霞衣一般,玉衍伸手欲要捂住他的双眼:“皇上还不专心审折子。”
却见他假意不悦道:“你这么久沒來,也不知心疼朕。”这样说着,语气却更加柔缓下來,他伸手按住了玉衍一双灵巧的柔荑,轻声道:“你似乎清减了些,两个孩子让你累坏了吧。”
“臣妾无事,只是担心语馨,她病了也有五六日了吧。”
裕灏刚要说什么,广袖一摆,挥落了案上一张宣纸。那上面墨迹才干不久,一看便知是女子的字迹。蝇头小楷写的正是杜甫的《佳人》,,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合婚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一笔一划写的极为公正,一看便是用了心的。
“好秀气的字,”玉衍凝神纸上,不禁笑道,“是哪位妹妹的杰作。”
裕灏偏过头,看似随意道:“丽嫔刚刚來过。”
“这倒是奇了。”玉衍饶有兴致地抬起头來,“丽嫔妹妹盛宠,如今正是风光无限,怎会写出这种悲怨的诗來。”
“她说想要练得一手好字,见朕手边摆了一册诗集,便随意挑了首來写。”裕灏似是不愿继续这个话題,静候片刻却见玉衍只是垂眸冥想,不禁奇道,“你一向也不在意她人说了什么,写了什么,今日是怎么了。”
玉衍闻言也不急着答话,只是顺手舀了一勺梨香粉添在青兽缠花的香炉里。淡淡的清香纷纷扬扬充溢着大殿,愈发衬得重重垂障笼罩下的空间如一潭深静的池水,仿佛阳光也停在女子指尖。而她倏然抬头,未语三分笑,裕灏一时竟因这美而惊住了。
“历朝历代总有废弃妃嫔,可怜桃花面,日日渐消瘦。玉肤不禁衣,冰肌寒风透。臣妾是在想,丽嫔妹妹虽然深受宠爱,却能体谅废弃之人的心情,实属难得。”
裕灏怎会看不出丽嫔意欲何为,且这御案之上又怎能任人摆放你情我浓的诗篇。只不过他这样一味纵着,也足见是难舍旧情了。
“你不是与她交好,想必她是学了你的怜悯之心吧。”
玉衍恬然一笑,只安静道:“臣妾哪有皇上说的那么好,再者臣妾的怜悯也只留给该同情之人。杜甫诗中虽怜惜阿娇的悲惨境遇,然而那陈阿娇为后时飞扬跋扈,悍妒无知,武帝再好的性子也不是给磨得分毫不剩。”
男子微微一怔,旋即笑道:“玉衍竟这样觉得,而不怪武帝薄情?”
“臣妾若是阿娇,一早便会断了念头。千金一掷《长门赋》,倒不如梅妃深情所就《东楼赋》更能打动人。阿娇毕竟想得是自己的荣华,即便是为了挽留君主情谊,这情里也不该有算计在其中,皇上说呢。”
裕灏似是沉思良久,再度抬头之时,手中宣纸已被弃入香炉之中,唯余一缕青烟。他却仿若浑不在意一般,对着玉衍展颜笑道:“你看的明白。”
玉衍却只是专心研磨,再不多语。
一连数日,天子都会留在景安宫。因着两个孩子皆由玉衍抚养,裕灏说是來照顾皇子,旁人倒也说不出什么。偶尔他也会去丽嫔处坐坐,却极少留宿,表面看起來那女子仍是风光无限,却唯有玉衍知道,,意义不同了。
其实历了这些事,她心中于宸妃并非一点同情都沒有。宸妃虽恨她从凌仙宫出身,恩宠却胜过自己,但到底也不曾有过什么致命的举动。然即便如此,她身为一届废妃,仍是太过碍眼了。更何况在这个孩子死于非命时,玉衍就下定决心舍弃身上的软弱之意,以保全身边之人。因此就算同情,她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任丽嫔胡作非为。
在宁淑媛患疾的第十三日,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
为着安心,解禁令刚一下,玉衍便派方海山连夜随同诊治,并叮嘱务必要他将那女子的病情一五一十禀报给自己听。而苦等消息的玉衍亦是一夜未眠,只待翌日天刚一亮,便急急奔向重涎宫去。
然而尚未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