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听雨阁时 那里早已严布侍卫 有小太监垂手站在门口 见到青鸾便抬腿上前道:“小主吉祥 皇上吩咐今日起 您只安心在此静养便好 ”
阁中之人皆神色凄哀 过去自己得宠之时积下了不少怨 她们自然清楚今后的日子并不好过 院子已被收拾的一尘不染 早上方开正艳的木槿不知是否因了日头过大 竟有些怏怏的了 她抬眼见小轩下一副东汉仕女图 依稀还是从前 男子笑容明朗道“若是鸾儿被画在卷轴之上 不知有多少书生要神魂颠倒的呢” 她只轻啐一句“那些皆是孤魂野鬼 皇上也要拿來作比 ”
这些场景历历在目 仿佛就在昨日 虽知荣辱瞬息 自己也不曾一心托付给那君王 然而往事深怀 她鼻翼一酸 仍险些要落下泪來
“公公 ”忽一回身叫住正轻掩大门的宦官 “请问公公 皇上可说要我守在这里多久了么 ”
“这……”
见他一脸犹豫 方颓然地垂下眼睑 沉沉道:“皇上这便是要与我绝了 ”
才回了内室 一沾床榻 便觉得阵阵闷热袭來 酷暑难忍 原还有寒冰置于房中 每日由三五人轮流以扇作风方觉得沒那么难捱 这转眼间 寒冰已融 人亦不见踪影 苏鄂转身刚要作 已被女子一手按住了肩
“人心易变 你还看不透么 好在已是日暮 也快过去了 ”
苏鄂叹息一声 只用沾了井水的手帕反复擦拭竹席 这才上前扶青鸾坐下 口气夹了几分怨怼:“小主平日也不曾薄待了她们 ”
“來日你只打几个人去别处吧 心既不在我这里了 我也不困着她们另寻出路 ”这一來终是有许多事顾及不到了 然而打些人出去毕竟也是好的 一來留下之人必是百般忠心 二來也不至于要受下人的气
这样闷闷地过了几日 天气愈燥热 白日在屋子里就仿佛是困在巨大的蒸笼中 让人动弹不得 苏鄂带着人把剩下的开销都同侍卫们打了方便 这才换得些凉薄荷叶來 细细搅碎了涂抹在太阳穴上 才能稍稍镇上那么一会心中的燥热之意 偏得听雨阁向阳 一日总有七八个时辰经着日头 无奈之下青鸾只得命人将偏房打扫出來 夜间便宿在那里
她吃的愈少了 心中烦闷不安 自然茶饭不思 对镜自望 锁骨已瘦得清晰可见 如横亘在颈窝之上的巨大罅隙 入夏初裁的云缎碧螺裳已变得格外宽大 套在身上极为不适 她日日乏倦 到了夜里却又难以安枕 从前的好气色皆被眼底乌青取而代之 又因了不涂胭脂 终日只挽一个斜松的垂髻 素面卧坐窗前 真如同失宠数年的妃嫔一般 了无生气
也并非沒有想过办法 俗话说见面三分 若真能见到天子一面 境地也必有扭转 然而如今人被困在阁中 半点传不出话去 天子面前又有灵贵人一众刻意疏离 要见一面谈何容易 久而久之 她便如同那零落了一地的木槿 再无争芳之心
这日夜幕 才躺下不多久 便听到窗外一声高过一声的奇异歌唱 似是早年随长姐一同到寺里祈福听到的驱邪之谣 偏偏那声音尖锐刺耳 搅得人难以入睡 若说开始几日前便已有这般作祟之音 然而尚沒有如此嚣张 如今看來 竟是有人故意为之 且愈的变本加厉了
青鸾一双手在轻衾中紧握成全 遂一翻身起來 也并不点灯 便缓缓靠向窗前想要一看分明
闻得人夜半高歌 又是这样的不祥之音 白羽等人早已按捺不住脾气聚在院中 月影依稀 夏日蝉鸣聒噪此刻听得并不真切了 只隐隐分辨出她们是在与看守侍卫争执 要理一理这宫规 然而对方又怎能放她们出去 一时僵持不下
白羽终是气盛 呵斥道:“这帮奴才存心要搅小主安宁 你们不过是奉命看守 有几个胆子敢惹小主不快 ”
说话间 那鬼魅似的音调又陡然高了上去 伴随一阵铜铃叮当作响 只忍不住要让人捂紧双耳方得片刻安宁
“姑娘何苦为难咱们当下人的 上边吩咐了要连着几日祛祛这阁中晦气 也不是咱们下人拦得住的……”
“谁说这里晦气了 ”白羽恼怒不堪 忿然打断道 “从前小主受宠之时怎么沒见你们这般断 哪个不是巴巴地讨好话來 可见奴才们的心都是跟风易变的 ”
她这话说的厉害 一众人都白了脸色 忽听一把女音冷冷道:“白羽 何苦说这些话污了小主耳 ”恍见一身着水绿轻罗裙的女子从西厢房一路走來 虽是夜半惊醒 却仍穿着得体 众人见是苏鄂 便也都礼让三分 她只施施然笑道:“敢问几位官爷 不知是宫中那位主子如此牵挂听雨阁 要日日劳烦人來作法 ”
那些侍卫相互对视一眼 却也了然承认道:“正是灵贵人得了皇后娘娘懿旨……”
心中已明 青鸾只做无事 轻阖印花红纱木窗 半明半暗中映得她一张脸庞如同虚幻 到底还是苏鄂懂她的心思 纠结这番吵闹只会让做事之人更加肆意 倒不如忍了这一时 既知是谁迫害自己 还怕沒有來日方长么
见外厅轻纱微动 一角裙摆扫过莹莹地面 动作极轻 想必是苏鄂怕惊了自己特來查看 彼时入夜 已非白日那般燥热难安 青鸾微微侧身 当做浑然不均 假寐而对
自这一夜过后 她便故意让苏鄂放出风去 道自己忽染风疾 夜不能寐 皇后等人见了成效 终于也肯消停些日子 方太医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