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年少不懂,只知长姐一生都在等一个并不爱她的人。然而今日明白之时,却已夺去了她唯一的期盼。她双拳紧握,眼神一刻也沒有离开女子。而那边的袁氏鼻翼一酸,已是讪讪地避开了这束目光。
“妹妹家人得此荣耀,本宫先待诸位姐妹在此贺喜了。”宸妃嫣然一笑,率先发话。皇后不在,宫中自以她为尊,如今这一呼便立时得到百应,众人皆是赞不绝口。
太后微微一笑,举起了酒樽一饮而尽。
“端如与湘嫔姐妹情深,又是多年未见,湘嫔,哀家就允你进前來敬你长姐一杯。”
她迫不及待的起身上前,却被袁氏一声止住。那女子径自斟满了酒,一步一步走下阶來,向她举杯道:“妾身不过是外戚,论尊卑,怎敢劳驾湘嫔娘娘亲自上前。妾身不胜酒力,只此一杯,先干为敬。”
青鸾身形一怔,只木讷地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孔,喉中却是阵阵刺痛难抑。她端起酒杯,未曾饮酒,却是呢喃轻语道:“长姐,可是怪我。”
“娘娘,”端如平静抬眼,目光沉静如水,“请饮了这杯吧。”
青鸾紧抿下唇,手中酒樽竟似有千斤之重。她退后两步,一仰头,只觉满嘴苦涩。重新坐回席上,眼神却有些空洞无力。这一切皆被天子看在眼里,他想起身带走女子,然而却沒有让她不再伤心的勇气。
“皇上以为,”太后见此微微侧身,浅笑道,“哀家这样做可好。”
众人瞬间噤声,那一口气提在心中不敢大口喘息。大殿里唯有端如一人正手举金樽,牵着裙裾一步一步走回席位,金莲织布鞋发出的声响如同控制住了众人心跳,直到她重新归席,方才寂静无声。
“母后此举,也正是朕想做的。湘嫔一向尽心服侍,这样一來既能为她家中添彩,又能得一佳人为母后解闷,可谓一举两得。”
天子言毕,脸色愈发难堪,只不做声地喝酒。他自有他的不甘,被这样一个女人掌治,连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甚为天子如何能言笑晏晏。且如今,他与太后之间,哪里还有半分母子情分。
那个女人,,她或许是真想将自己从皇位上拉下來吧。
太后却全然不在意这些,依旧泰然自若地同大家共饮。即使明知皇上会心生厌烦,然而她决定了的事,又有谁敢断然回绝。宴会进行不到一半,殿内已是沒了笑声,妃嫔们不过是在绞尽脑汁地应付。然而瞧着皇上脸色,却也不敢过分讨好太后。
天子命人不停斟酒,仿佛醉了便能不理会这些纷乱纠缠。然而举杯消愁愁更愁,青鸾就在眼前,她的心痛自己感同身受。倒是秦氏气定神闲,俨然成了主持大局之人,见裕灏如此,也只是冷笑着不予劝告。
“哀家倒是想起一事。”
众人几乎同时落了箸,却见太后正接过手帕擦拭手掌,似是随口一提道:“宸妃,日前交由你查办的关于贤妃腹中胎儿一事你办的如何了。”
宸妃心下一惊,起身到宴席中央,方一抬首,却见天子半伏在席上,正睨视着自己。
“回禀太后,事情就如那日所言一样……”
“不过是听信了一个叛了主的蹄子胡言乱语,便妄下定夺了?哀家是在问你,有沒有找到皇后亲自戕害龙裔的证据。”
话已至此,即便是安排好了证物,宸妃又怎敢在此时说出。皇后经此一事已逐渐恢复了元气,更何况时日尚多,并不急于这一时。宸妃跪在大殿之上不再开口。
“已然过了这些天,皇上的气也该消了吧。若是因心疼贤妃而颠倒是非的话,如何让天下人信服。”太后正襟危坐,正接过端如递來的漱口茶,侧目青鸾,语气却是不甚随意。“湘嫔,皇上一向疼你,依你之见呢。”
她知道这是太后给自己敲响的第一声警钟,亦知裕灏此时有苦难言。然而自长姐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刻开始,她便只是突然地感到心累。她沒有力气再与面前之人抗衡下去了,她不能……不能亲手将长姐推向万丈深渊啊。
“太后所言极是。”声音微弱而疲惫,青鸾甚至未曾抬眼看一看座上之人,便敛裙跪道,“此事的确有欠周全之处。”
“果然还是明辨是非的多。既然二人都这样说了,皇上你看……”
“太后娘娘说的是呢。”席上灵贵人忽然开口,双目迥然,却是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皇后虽然有过错,但事情尚未查清,决不能让皇后住进冷宫。”
空气似是骤然凝结,偌大殿堂之内,只听得众人忐忑不安的心跳声。一旁的谧答应早已白了脸色,怔怔地看着一脸愤慨的女子。即使连青鸾也是哑然,只是重又打量了她几眼。若说之前只是知道她有些小聪明,今日才算见识了这女子的胆量。
轻易地将免除皇后罪行的话題转移到了如何惩罚之上,便是已经认定了皇后有罪。她这样一副天真无邪的面孔,倘使太后当真发作,也只能被人说成气量狭小。就连裕灏也放下了酒盏,半笑的凝视她道:“朕暂时还不会将皇后打入冷宫,一言九鼎。”
尚不及太后开口,他便起身对着董毕吩咐道:“朕今日多饮了几杯,先回去了。”
大殿万籁俱寂,但听脚步声远。太后缓缓起身,眼中却布满了阴仄。
灵贵人此后必会长宠不衰,这想必是所有人脑海中浮现的第一念头。然而这以命换來的荣耀,是她人妒忌不得的。
“灵贵人,”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