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些贼兵还有二三百人,可眼见着当家的被那黑甲将军一箭射穿了脑袋,所有人都没了心思再战,有人招呼一声,二三百人掉头朝着远处逃了。李闲再举目往前方看去寻找张金称的,哪里还能找到他的影子。
李闲本想再追,可是看到不少反贼的溃兵已经朝着这边涌过来。虽然贼兵已经彻底败了,可乱七八糟逃过来的人数不胜数。齐郡郡兵因为得了李闲的精骑相助,意外的获得了一场大胜。只是毕竟齐郡郡兵人数太少,根本控制不了局面。溃兵一逃,各路郡兵在后面追杀一阵后张须陀便下令撤了回来整顿。这一战,知世郎王薄带着十万大军而来,逃走的时候身边不足一万人马,可谓元气大伤。
李闲孤身追杀张金称到此,只好带着遗憾返回。
半路上遇到已经摇摇欲坠的罗士信,李闲简单的给他包扎了一下伤口,两个人缓缓往岱山脚下返回,罗士信身上伤口太多,虽然没有致命伤但流血过多,所以脸色白的有些吓人,战场上厮杀时候绷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此时显得格外虚弱。
只是他心中疑问太多,不问清楚憋得难受。
“安之,有件事我想问你。”
罗士信咳嗽了几声,将嘴角的血随意的用衣服擦了擦。
“你说”
李闲递过去一块柔软的布手绢。
罗士信接过来那块布看了看,若有所思。
“安之,朝廷去年东征高句丽……”
“是我。”
不等罗士信问完,李闲点了点头道:“燕云就是我。”
罗士信怔住,抬起头看了李闲一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默然无语的往前走了一阵,罗士信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从了军?又怎么……”
“又怎么做回了贼?”
李闲笑了笑道:“你是想问这个。”
罗士信点了点头,没否认。他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有什么事都是直来直去。不过李闲那个贼字一说出口的时候,罗士信下意识的心里一紧。自从到了齐郡之后,他对于贼的看法已经有所转变。私下里他和秦琼闲谈的时候两个人也曾说起过,大隋才三十年江山,怎么说乱就乱起来了。那些反贼,真的是居心叵测蓄意谋反?
秦琼当时说过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野心勃勃的人,如果有也皆在世家门阀,老百姓若是人都能吃饱穿暖,谁愿意流离失所葬身他乡?
秦琼年纪比罗士信大了一倍,他经历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远比罗士信要多的多。而且秦琼为人厚道仁义,看问题往往能看到罗士信看不到的那个层次。罗士信来齐郡之前嫉恶如仇,看见那些烧杀抢掠的反贼恨不得将他们剁成肉泥。这两年在齐郡他杀的贼人数也是最多的,可杀人之后却没有以往那般快意。死在他手下的人,很多都是被逼无奈才拿起菜刀木棒造反的老百姓。
接触了官场他才真的看清楚,为官者,往往其祸更甚于匪。
见罗士信脸色有异,李闲笑了笑道:“看你装束,短短两年已经做到都尉,当真了不起。”
罗士信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在辽东短短数月,便做到了五品别将!”
李闲缓缓的舒了口气道:“你若不问,辽东那一趟我本来是不想再跟任何人提起。不从军不知军中之黑暗,不为官,不知官场之龌龊。我本来想从军报国,辽东战场上与高句丽人作战,杀的都是外寇,就算杀的再多心里也是畅快的。”
“从辽水杀到萨水,一路杀的都是高句丽人。可是……”
李闲转过头看着罗士信说道:“从萨水往回撤的时候,一路艰辛回到辽东,你可知道,拦住我们回家之路的是何人?”
罗士信脸色一变,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
“是大隋府兵!”
李闲寒声道:“我好不容易从几十万高句丽人围困中救出来两万多人的队伍,千辛万苦的回到了辽东,还没容得大家高兴,就彻底被朝廷伤透了心!你也看到了,我手下弟兄们都是府兵出身,他们这样的人若是不对朝廷死心,他们愿意做贼?他们家中都是军户,都是良家!谁愿意身上背着一个贼字?”
“为什么?”
罗士信脸色很难看的问李闲:“朝廷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
李闲冷笑道:“因为九个大将军都败了,三十万大军都战死在高句丽,偏偏我带着一支两万人的队伍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回来了,那些大将军们能容得下我?皇帝明知道后面还有一支人马回来,为什么下令焚毁辽水上的浮桥?”
罗士信本来已经猜到了这一点,可心中还是猛的一痛。
“或许……陛下并不知情。”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轻的连自己都觉得说出来没有底气。
“皇帝不知道?”
李闲冷笑:“他只是不想知道,不愿意知道,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在两万多士兵和几个世家之间做选择,他会选择哪个?”
罗士信默然无语。
……
……
回到岱山山脚下的时候,罗士信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他侧头看了李闲一眼,见李闲脸色不善连忙催动战马向前冲了出去。在岱山下空旷地,齐郡郡兵已经列阵,正在与李闲麾下那五千精骑对峙!
齐郡郡兵这边,张须陀和秦琼站在队伍最前面,弓箭手已经箭在弦上,除了一部分看押俘虏的人马外,竟然大部分郡兵都集结起来,看样子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