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世端心里咯噔一下。
他想起蒋太医说的“可使人耳聋目盲”,杨氏能听见他说话,却看不见他。可见是后者。
“你中毒了。”孟世端握住她的手,“先别急,也许是毒性还没解完。”
杨氏莫名其妙:“我怎么会中毒?”
“你为何要吃你娘给你的药?”
他知道送子药的事情了。
杨氏浑身一缩,害怕地道:“我……”
“你难道忘了避子汤的事吗?”孟世端心急,说话也没注意语气,“你明知道避子汤,为何还要吃什么求子药,你可知道,这两者药性相克,才会有毒性!”
杨念玉一愣,只觉得浑身悲凉。
她不再挣扎,也没有说话。
这时在外间候着的蒋太医听说王妃醒了,连忙进来请脉。
蒋太医半跪在垫子上,道声得罪,便搭在杨念玉的手脉上,观她面容片刻,点了点头道:“恭喜王妃,此毒已解,您已没有性命之虞。”
杨念玉的眼睛怔怔地望着远处,什么也看不见,强压下心中的痛苦,问道:“太医,我会瞎一辈子吗?”
此毒既毁了目视,要再恢复是不太可能了。不过面对病患,总不能把话说得太死。
“这……”蒋太医犹豫道,“王妃只管好好调养,这个臣也说不准。”
杨念玉听出了他话中的委婉之意,便知道自己的眼疾已然无救,顿时没了念想,心灰意冷。
孟世端叹了口气,想上前安慰她两句,却听她生无可恋地道:“王爷,我累了,想再睡一会。”
“行吧,你好好休息,我去你家报个信。”孟世端给她掖了掖被子,说道,想想才安慰一句,“你也别想得太多,太医医术高明,会给你治好的。”
这事可把杨英气坏了。
他万万想不到,孟世端竟然会给女儿喝避子汤!
当他知道女儿因为药性相克之毒而瞎了双目的时候,已是怒不可遏。
管不得什么王爷不王爷的了,上来就是一拳头,打在了孟世端的左眼上。孟世端顿时左眼青肿。
“畜生!混帐!”杨英指着孟世端,“我好好的女儿给了你,哪里对不起你!你这么害她!你是人吗?”
杨英还要再踢他,严氏忙拉住丈夫,一边拭泪一边道:“老爷,你先冷静些。”
念秋和念娇从未见过爹爹这么生气,吓得躲了起来。
“冷静什么?我姑娘被这混帐害瞎了,这条老命横竖也不想要了!”杨英怒火中烧地甩开严氏,上去又要拳打脚踢。
永清连忙护住王爷,按住杨英,警告道:“杨大人,这是王爷,您别犯糊涂。”
紧接着,好几个孟世端的随身侍卫反应过来,一起上前制住了杨英。杨英一边挣扎一边哭喊:“孟世端!你还我女儿!”
严氏也在旁边哭。她万没想到,自己明明好心求来的送子药,竟然成了催命符。
孟世端心中有愧,见他们夫妇这般伤心,也不知该说什么,退后两步一揖到底,便走了。
陆瑰云一大早就来探望杨念玉,见她睡着,没让人叫醒她,只在一旁等待。
孟世端鼻青脸肿地回了景阳宫,陆瑰云见了他这尊容吓了一跳:“三叔,您这是怎么了?”
永清据实以告,说是杨大人打得。
概率这么低的事情,谁能想得到呢!要怨,也只有怨上天捉弄!可是现在,杨家人显然将这一切的罪过都怪到了孟世端的头上。
陆瑰云对永清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王爷上药!”
“不必了,只是肿了两处而已,过几日就没事了。”孟世端颓然地坐下道,“多谢皇后关心。”
陆瑰云看他面色苍白,一脸倦容,知道定是昨晚一夜没睡。
“三叔,事已至此,您也不要过多自责。”她徐徐劝道,“先安抚安抚三婶才是。”
这时宫女小兰从内室出来,朝他们一福,道:“皇后娘娘,王爷,王妃娘娘醒了。”
孟世端连忙奔了进去,握住杨念玉的手,关心道:“你还好么?”
刚才他们在外间的话,杨念玉都听见了。或许是失明的缘故,她现在听力比普通人要更加敏锐。
她感受到孟世端的方向,摸索着坐起。
此时,她已接受了自己失明的事实,变得平静一些。
“王爷……我爹他打你了么?”她害怕地问。
孟世端苦笑:“你都听见了。”
杨念玉摸索着,朝他的方向跪下,哽咽道:“王爷,我爹以下犯上是重罪,我求您饶了我爹,我爹他都是为的我。您就当咱们夫妻一场,别治他罪成不成?”
孟世端一把扶起她来,将她按回原处:“你放心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爹怎么样的。是我的错,我不怪他。”
“三婶,你现在身子还好么?”陆瑰云问。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现在感觉尚可。”杨念玉挣扎着又要起身。
“快躺好。”陆瑰云忙道,“我就是来瞧瞧三婶,既然无事了,我也就放心了。三婶别难过,这眼疾不一定就怎么着,有些人过一阵就好了,且有的治呢。”
接着陆瑰云与杨念玉稍稍聊了一会,见杨氏情绪还算稳定,便让她好好休息,自己回未央宫去了。
陆瑰云走后,杨念玉忽然坐直,认真地问孟世端:“王爷,你要休了我吗?”
昔日一双美目,今时已经再无光芒,像一口死潭水般,毫无生机可言。
那里面是无边的黑暗,亦是无